四狗默默地點點頭,然後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又過了幾天,在醫院裏,老何看見四狗仍舊像過去那樣,跑前跑後地細心照顧著二妞。他天天都提醒他,如果想要挽回損失,就要趁早拿定主意。可四狗依然是猶豫不決,除了唉聲歎氣,自怨自艾,什麼話也不說,好像真有點自認倒黴了。
老何的妻子已經可以出院了,他把妻子接回家後,還不忘天天往醫院跑。這天,當他來到醫院的時候,發現二妞的病床已是空空的,兩人都已經不知去向。
老何大吃一驚,跑去一問護士,原來他們昨天下午剛剛出院了。這回兩人是一塊走的,而且結清了所有的費用。
老何又喜又憂。四狗應該是想通了,他讓老婆出院,估計是要送回娘家去。但就是不敢保證,這個四狗會不會照他說的話做,是不是記得找他。
事情到了這,老何隻能耐心地盼著四狗打他的電話了。
過了兩天,四狗還沒有電話打來,老何不禁有些心急起來。想來想去,他往醫院打了個電話,試著問問醫院有沒有四狗的地址。
結果讓他十分意外,二妞早上剛剛回來了,而且,也是四狗送來的。老何頓時喜憂參半,四狗肯再送二妞入院,看來四狗已經獨自去找過女方家了,而且他們雙方可能已經協商好了什麼。倘若是這樣的話,這案子也就沒什麼轟動價值了。
他立刻丟下手上的活,風風火火趕去醫院。找到二妞的病房一看,果然見到她好好地躺在床上,四狗卻不在。
看了看二妞,老何感覺很驚訝。不見兩天,二妞的病仿佛一下好了許多,盡管仍帶著病容,但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很明亮,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穿著紅豔豔的衣服褲子,原本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竟然也有了些紅暈,眼睛裏一掃往日的晦澀哀傷,閃著活潑動人的光澤。
老何怔了怔,笑著問:“您看起來好多了,您愛人呢?”
二妞一聽,臉上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有些嗔怪地說:“他呀?出去買東西了,我不讓他買,用舊的就行了,他非要買,說這麼多錢也花了,也不差這兩個錢……”
她臉上帶著笑,一邊說,眼裏卻靜靜地流下淚來。然而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難過,反倒是洋溢著一臉的幸福。
老何暗暗稱奇,坐在走廊裏等四狗。過了一會,四狗從外麵大步走了回來,手上提著一個大袋子。
老何喊住他,急迫地問:“小夥子,你是不是找過女方家了?談得怎麼樣?”
四狗笑了笑,說確實是陪老婆回了趟娘家,但什麼也沒談,因為鄉下有個習俗,新娘子婚後兩天要回娘家住,他們已經是遲了。
“是這樣呀?”老何沉吟一下,“你……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四狗淡淡地說:“我知道,再多錢也是治不好的,但總不能丟在家裏等死吧?怎麼說,我們也是拜了堂的,到底做過一夜夫妻,錢花了就花了吧,以後再掙。”
老何不敢相信地瞪圓了眼,心裏好一陣子失望。他苦苦等待著這個機會,想不到他就是死鑽牛角尖轉不過來,看樣子,居然要當定這冤大頭了。這麼一想,他簡直有些氣憤了,說道:“小夥子,你這樣做真的是有情有義,我很佩服。但從我這樣一個法律工作者來說,我並不支持你這樣做,因為這樣對你真的很不公平,在今天這個社會,每個人都應該根據法律得到自己應得的權利……”
四狗低頭頭,聽他滔滔不絕地說了好一陣,忽然間憤憤不平起來,生氣地打斷他的話:“法律法律!什麼都講法律,難道就不能講點良心麼?”說著,他氣憤地回頭一指病房門口,眼睛立刻濕了,“她也就幾個月的命了,我呢?還能活幾十年,還有什麼值得跟一個快死的人計較的?何況她還是我老婆,我就想讓她高高興興過完剩下的日子,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回,也不枉我們做過一夜夫妻!”
說完,他從懷裏摸出兩本紅彤彤的本子遞過來。老何接過來看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這兩個紅本本,竟是他們的結婚證。
四狗把結婚證接回來,“啪嗒”,結婚證上掉了兩滴淚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抹了抹,塞回到懷裏,抬頭說道:“何律師,說起來也要感謝你,是你提醒了我,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了!”說罷,頭也不回地邁進了妻子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