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躺在床上默默地聽她打電話,眼淚汪汪的,最後一擦眼角說:“老七呀,你不用叫他們了,他們這次誰也不會來的。唉,都怪我呀,哪兒不好撞,撞到了這條腿,害到你啦!”
阿美聽著老娘的話,感覺奇怪,問:“娘,您說什麼呀?撞到腿怎麼啦?他們就不該來看看嗎?”
“這條腿……這條腿……”老娘難為情地別過臉說,“這條腿是你的呀!”
阿美頓時愣了,老娘的話越說越奇怪了,就追著她問個明白。老娘一狠心,說了出來。原來六兄弟早就把老娘當皮球踢了,平常沒病沒災還好說,一出了事,磕著哪扭著哪了,一個個都不見人影。後來老大就想出一個辦法來。啥辦法?抓鬮!把老娘的身體分成六份,劃發責任區。誰抓著哪部份,哪部分就是誰的責任田,就得負責。抓鬮時,他們想起還有個七妹,應該也算一份,所以就做了七個鬮。結果老大抓到了腦袋,老二抓到了左腿,老三抓到了左手,老四抓到了後背,老五抓到了右手,老六抓到了左腿,就剩下最後一條右腿,不用說,是屬於七妹的。阿美去認親時,他們也不好意思明說,現在她的責任田果真出事了,六個大哥自然認為該她負責啦!
阿美聽罷,簡直是哭笑不得,既氣又恨。太荒唐了,天下竟然還有這麼分幹贍養老人的!見老娘一個勁在掉淚,忍著火安慰她:“娘,您也別傷心了,既然這樣,該我負責的我一定會負責!”
第二天,阿美來到醫院,見到了肇事者。這人一看就知道是個老板,心挺好,提著一堆禮物來看望老人,然後又主動和她們商量賠償的事。
阿美還沒想好,這家夥財大氣粗,說:“這樣吧,我一次性賠給老人二十萬,這事就算完結了。”
阿美覺得也可以了,就同意了。老板拿出一疊紙,湊到老人床頭,說他連律師都帶來了,賠償協議也寫好了,現金也帶來了,隻要老人在上麵摁個手印,馬上就交錢。
老娘望著阿美說:“老七啊,錢是賠給你的腿的,這些錢你就收著吧。”
阿美一陣難過,趕緊說:“娘,您別這麼說,您全身都是女兒的。錢你收著,該怎麼處理由您自己決定。”
老娘低下頭琢磨了一陣,問老板:“我過兩天再摁行不行?”
老板有些奇怪,笑了笑,點頭答應了,過兩天他再來。
老板走後,老娘說:“老七,你給老大打電話,告訴他這個事,叫他們六個都來。”
阿美一聽愣了,隨即明白了,到底是親生兒子啊,雖然六個兒子都她都不好,可老娘還是念著他們。叫他們來,是想分這二十萬呢!
阿美有些氣憤不過,可話說出口,也不好再反回來。老娘又催了一遍,她才氣鼓鼓地打通了大哥的電話。
老大一聽說是關於二十萬賠償款的事,痛快地答應了:“行行行,我馬上通知他們,明天一定去到!”|
第二天一大早,不單六個哥哥,六個嫂嫂都來了,一臉喜氣湧進了病房。
又等了一會,老板也來了。老娘說:“你能不能把二十萬讓我先看看。”
老板哈哈一笑,說當然可以。從包裏取出兩紮厚厚的百元大票,擺在老娘的床頭前,拍了拍說:“阿婆,您往協議上一摁手印,這二十萬就是您的了。”
老娘衝床前一溜兒子兒媳說:“聽見沒?隻要我一摁印,這二十萬就是我的了。”
六個兒子兒媳臉上喜不自禁,都說:“娘,快按了吧,二十萬不少了。”
老板就取出了協議,指著地方給老娘看,叫她往這按。老娘點點頭,接過協議,使勁坐了起來。她一手拿著印泥,一手拿著協議書,身子費力往前傾,把印泥往腳姆指那兒摁了一下,又用腳姆指往協議書上摁了一下。
在場的人看著這一幕,一下都傻了。老板接過協議書,笑著說:“阿婆,你得用手指摁啊!”
“不成,不成。”老娘擺擺手,“用手指摁,這錢就成老五的了。”
六個兒子兒媳一聽,都是啊地一聲瞪著老娘。
“你們都聽好了。”老娘用手指逐一點著兒子,“這二十萬是我用老七的腳摁的,這錢應該歸老七,你們親眼見的,誰也不能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