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一到,禦花園的雪梅便成了宮中人所熱衷的地方,賞花的人多了起來,自然矛盾也從中而升。
顧傾嫋伸手折下開得正豔的一枝,冰雪濺得袖口顏色變深,紅梅映得人也若花一般。
挽歌輕蔑地笑了一聲,她身邊的丫頭隨即符合道,顧昭媛真是有閑情,瞧瞧這花多麼與昭媛般配啊!
顧傾嫋也不理,低頭繼續看著開得燦爛的花。
挽歌勾起朱唇,暗暗一笑。
也是,瞧瞧這花,高處不勝寒,也不知哪一日該被人折下,說完,抬起柔夷也狠狠折下一枝,抬頭望向臉色尷尬的顧傾嫋。
眉眼間盡是笑意。
昭媛姐姐莫不是病了,臉色如此難看?
顧傾嫋抬眸望向她,平靜而淡漠。
葉挽歌的肚子已經微微凸起了,幾個月的身孕,卻仍那麼精神。
挽歌望著她平靜的神色,貝齒緊咬,她就是討厭她,憑什麼她可以淡若自如,寵辱不驚。
她可是皇上打入過冷宮的賤妃,她憑什麼?
顧傾嫋的淡然使她火氣上竄,身邊丫頭見狀,立馬道,主子莫要動氣,對身體不好的……
這句話但是提醒了她,她鳳目一眯,塗著蔻丹的指輕觸腹間,感受到裏麵有一個小生命。又用悲憫的目光看著顧傾嫋,別忘了,我肚子還有未來的小皇子,而你,什麼都不是!
顧傾嫋淡淡看著,轉身就要離去,她該悲憐嗎,可是這裏,從來都不缺,也不能有同情。挽歌的一切在她眼裏不過是宮閨間女人心的嫉妒,卻顯得那麼可笑那麼幼稚。
曾經,那麼年少輕狂的人,最後往往沒能如意,這宮中最忌諱的就是這樣,沒有心機一切悲戚都在臉上。
隻是她沒有辦法,也沒有那個力氣,再與無知的新寵爭鋒相對。
雪照舊下,她沒有打傘,連披風也沒有穿,狐裘大衣卻暖入人心。
琉璃瓦下她伸出柔夷輕輕接著落下的素雪,冰冰涼涼最後化成雪水在柔軟的掌心,一片沁涼。她輕輕歎了口氣,再美麗的東西,最終難逃消逝的命運。
一陣清脆的掌聲襲來,她驚訝地抬頭看見不遠處的秦落衣,巧笑倩兮。
確實是難得的美人。
貴妃娘娘。
她屈膝行禮,周到有致,挑不出一絲瑕疵。
不愧是宮裏的老人,姐姐行事果真是滴水不漏。
秦落衣的一言一行皆是溫柔的,可是給顧傾嫋的直覺是她暗藏心機,卻深藏不露。
往往這種藏得深的人,確是最可怕的。
秦落衣眉眼透著關懷,盡是親切的笑意。
青絲間的花簪流蘇輕晃,柳眉淡而細長。
顧傾嫋有些恍惚,秦落衣頭上那燦若金光的鳳簪顯得異常刺眼。
鳳,顯然是後宮之中一切權力和高位的象征。人人都想得到它,也知道隻是夢寐以求。顧傾嫋沒有想到,皇上竟然對秦落衣喜愛到這種程度,天朝沒有還沒有立後,如今的秦貴妃可真是後宮之主,權力在握。
而當初那個說傾心於她的男人,最終是放棄了她,誤會了她,卻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她。可笑,真是可笑。
原來好多東西,還來不及解釋就已經被判了死刑。
她現在雖是昭媛,說好聽一點,便是從二品妃嬪,說難聽一點便是一具死屍,許是怕秦家勢力會倒戈,太後竟然拖她下水,過河拆橋麼,也不過如此罷了,嗬嗬。
秦落衣的笑容好像在諷刺什麼一樣,卻依舊顯得溫柔大體,有後宮之主的大風。
她湊於顧傾嫋玉白的耳根旁,緩緩吐著,皇上,有多久沒有去你那裏了?
朱唇輕合,圓潤的嗓音。
感覺到顧傾嫋渾身一凜,她滿意地笑了笑,姐姐也是宮裏的老人了,宮中最忌諱什麼姐姐自然知道。
本宮入宮之前也曾暗地裏調查過每一位妃嬪姐姐的所作所為,處事風範,或許旁人不覺得,但是本宮卻恰恰注意到了你,本宮知道姐姐曾經盛寵一時,榮冠後宮,可是姐姐忘了,這裏是後宮,是沒有人心的地方,姐姐錯就錯在動了真情,真以為皇上會一輩子隻愛姐姐一人?
顧傾嫋望向秦落衣,她眼中是嘲諷挖苦,這麼簡單的道理,姐姐怎麼會不懂?
秦落衣伸出柔夷摸向顧傾嫋的肚子,姐姐不要再奢望皇上會繼續寵著你,但若是姐姐的肚子爭氣一點,下半輩子也該有個著落,一個依靠。
前些時日本宮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姐姐平日是縱著手下了麼,那些奴才還真是狗仗人勢,見風使舵,連我們的昭媛都敢蹬鼻子上臉,姐姐何時竟變得如此墮落了?
貴妃娘娘還真是替賤妾著想。顧傾嫋淡淡道,其實心如刀割,風水輪流轉,怨不得誰,她如今隻是想好好過日子竟也會有人想除掉她麼?她苦澀一笑,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