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瀝瀝下著雨,打濕了院裏新種的蘭花。孟昭菡斜靠著窗邊的貴妃榻,手中拿著一本書,眼眸卻對著窗外出神。自打母親去世後,父親對她的關懷便漸漸少了,蘭園也就越來越冷靜了。早些時候還有朋友來探望安慰,到後來便門可羅雀。
緊緊咬著牙。有時候,孟昭菡隻恨自己不是男兒,空有嫡長身份,卻別無它用。最多日後替孟家聯姻,壯大孟家的勢力,與餘生幸福也毫無幹係。可這不是她孟昭菡要的。近幾日,父親似乎與沈家來往密切,沈家公子擇日也要來訪。父親的用意孟昭菡自然是一清二楚,隻是她不甘心。正當她在想到底如何應付沈家公子時,妙彤從門外進來。
妙彤盈盈俯身,後抬頭向孟昭菡說:“大小姐,白世子今日來府上做客了,您可要去前廳候茶?”
“白世子?”
被拉回思緒的孟昭菡有些愣神,她又想起記憶中那個欣長而清蕭的背影,總是一襲白衣,和他清冷的性格很是般配。
“我……”本想不去湊這個熱鬧,省的再看見二娘刻薄的嘴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如果孟若嬌站在白霽安的身側,就會覺得不舒服。所以,還是去看看吧。“去吧,妙彤來幫我梳妝。”
“是,大小姐。”得到的是肯定的答複,妙彤似乎鬆了口氣。走進梳妝台,替孟昭菡細細的綰起發髻。
孟昭菡第一次見到白霽安是在自家的花園裏。那時父親剛剛娶了三夫人柳氏,親朋好友、下屬同僚紛紛來祝賀。可是孟昭菡並不開心。母親過世沒幾年,父親又娶,雖說沒有將二姨娘晉為大夫人讓她稍稍安心,可是年幼的心裏還是難以平靜。
避開喧鬧的人群,孟昭菡一個人走進了花園的榕樹後,這裏是小昭菡自己的秘密。榕樹的後麵有塊不大的卻像與世隔絕的青石板,許是修建花園時多出來放這,後來人跡罕至也無人搬走。年久了,長出了青苔,斑斑駁駁的,孟昭菡卻覺得比房內鋪設的羊絨毯更加令人喜愛。每到獨自一人難過之時,她都會來到這裏,靜靜地待著,沒有任何人打擾,坐在石板上,任精美的衣裙被青苔染綠,將頭埋在膝蓋裏,取下重重的金簪揉一揉酸楚的脖頸,將三千烏發釋放在這無人的小桃源,也隻有這時,她才能感受從未有過的寧靜。
今日也是如此。可她還未踏上青石板時,便隱約看到一襲白衣在自己常待的青石板上佇立。她悄悄的走近,隔著一層希希的樹葉貓著腰朝裏看,還沒等看清,被腳下的青苔一滑,身子往後一傾,她趕忙抓住旁邊矮矮的小樹枝,才不至於摔個四腳朝天,可是身上為今喜日特意做的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卻被劃了一個口子,被她搖下來的樹葉和灰塵也毫不客氣的粘在她的發髻上。
正在孟昭菡懊惱被刮壞的緞裙要怎麼向奶娘解釋的時候,一聲清笑從她的斜上方傳來。隱約中,孟昭菡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向自己走來,接著便傳來一個純淨而清新的男子的聲音。
“你沒事吧?”
孟昭菡抬眼,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細長劍眉下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閃著夏日溪水般清澈而溫潤的光芒盈出笑意,窄窄的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微抿,嘴角上揚,墨黑的絲絲發縷在微風中飛揚,頭頂束發的銀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襲白衣映襯著這個明目皓齒的少年更加仙逸。
看到孟昭菡盯著自己一動不動,他又微微一笑,將手伸向孟昭菡的發鬢。孟昭菡一驚,心裏卻似有一頭小鹿在四處亂撞,臉“騰”就紅了。正要躲開,少年卻取下一片葉子,用他好聽的聲音解釋:“有一片葉子粘在你頭發上,我幫你取下來。”
孟昭菡紅著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叫白霽安,是今日來孟府賀喜的。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孟昭菡,是…”
“是孟伯的嫡長女,是孟家的大小姐?”
“話是這樣沒錯…”
“那麼”白霽安的眼角又漾出了笑意“大小姐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裏來,還摔的灰頭土臉的。叫孟伯知道,該責罰你了。”
聽到這話,孟昭菡原本燦爛的臉龐又暗淡下去,轉過身,望著不遠處碧綠的水麵,輕聲回道:“父親今日忙著呢,管不著我。自打母親去世後,父親對我的話也越來越少,更加疼愛的是二姨娘一房。以前有很多跟我一般大的別的世家的千金公子總是來邀我郊遊或是赴宴,也算是有些朋友,如今也很久沒有見過了”沉默一會,她又轉回身,臉上已再次帶上了笑容“不過,那又怎樣呢,反正我可是孟家的大小姐,我看誰敢小瞧我。”
孟昭菡也不知今日怎麼了,會跟一個素未平生的人說這麼多,可是這個少年的吐息就讓她很想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