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五色金蓮,神農山上的人依舊不可能繼續活下去,這便是命數。”樊劊咳嗦著,慢吞吞的說出了一句話。
“這便不關你的事了。”顧月澤轉身眺望山尖,目光中滿是擔憂。
“不過在下依舊要感謝您過師弟們手下留情。”
對麵的人不說話沉默良久後,聳立的肩膀忽然下垂。
顧月澤側了側身,將身前的道路讓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當年劊子手,也是聞名大陸的英雄豪傑。現在的您恐怕辱沒了當年的名聲。”顧月澤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輕輕的說了一句。
那佝僂的背影一震後,微微的搖了搖頭。
“你不懂,有些事情,在做了選擇之後,便再也沒得選擇了。”
神農山再次下起了濃霧,在濃霧中老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而就在那人影消失的時刻,一直挺拔屹立在原地的顧月澤轟然倒地。
這是書齊第一次看到師兄受傷,而且是受了如此重的傷。
“二師兄……”贏餘和書齊一起撲向了那倒地的身影上去,而寧言卻是將身上的長袍迅速解了下來。因為他知道二師兄不喜歡自己的發髻暴露在大家的視線中,即便是他暈倒了,也不會例外。
肩頭上的二師兄讓書齊覺得自己手中的蠶絲袋,似乎又重了幾分,一行五人步履蹣跚的向著神農山的山巔慢慢的走去。
當他們在穿山越嶺的時刻,有一位老人正在山巔安靜地等待著他們的出現。
本應該是油亮的銀發,此時散落在腦後猶如稻草一般,沒有絲毫的規律可言。
盛夏,燥意的濃淡卻不相同,好在黑夜還是那樣公平,遮住夢雲澤的同時時也遮住了神農山。
夢雲澤再次迎來了一個尋常的夜,山巔,拓跋禹有些焦躁不安起來,看著身旁依舊沒有轉醒的楚忌,臉上寫滿了擔憂。晌午終究放心不下回神農山的兩位師弟,再次讓顧月澤帶著重傷的身體,趕了回去。拓跋禹不知道正是他不安的直覺拯救了諾大的神農山,將神農山最後的希望保住。
拓跋禹當然不僅僅在擔心身旁人的傷勢,他更擔心的則是那個在同樣的夜晚下躺在草亭中的人。
而坐在他們周圍的僧人,卻沒有一個閉上眼睛,甚至沒有一刻將目光從眼前的兩個人的身上移開。
今夜天地清朗,黑漆漆的夜穹上綴著千萬顆星辰,平靜看著大地上的山脈以及山脈裏的人們。
當秦宣武家的門被盡量打理好自己身上衣衫的寧言推開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雖然身穿布衣,但是氣質卻極為高雅的婦人。
那婦人在油燈下縫補這一件寬厚的長袍,那長袍顯然不是自己的衣物,但是燈光下的側臉卻是那般的細心。
寧言這一刻竟有些呆了,提前想好的話,在嘴邊此刻卻是早已忘記。
推門聲響起,婦人微微側頭,看到寧言肩膀上的人微微皺了皺眉頭後,沒有說話。
放下手中的長袍,起身將秦宣武從寧言的肩膀上接了過去。
淡淡的說了一句:“多謝。”
“額……”寧言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回答什麼是好。
“你不問我為何?”
“不問,你不告訴我為何,顯然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事,那我又何須多問呢。”婦人的話語清淡的很,像是在說著一件與自己不太相關的事情。但是整個人的目光卻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如此甚好。”寧言頗為讚賞的看了那女子一眼。
“孩子剛剛入睡,便不遠送了,還望先生見諒。”那婦人將秦宣武扶在床上躺好,輕輕的替他脫去了鞋子後靜靜說道。
“如夫人這般識大體的女子果真少見,雍王果然不簡單,墨庭在此謝過。”寧言對著床上的人鞠躬後,默默的退了出去。
很久很久之後,屋內終於響起了一聲歎息:“你答應我不再管那些天下之事,我竟然傻傻的相信你了。也對,你怎麼能與天下分得開呢。”
冬夏夜的星光灑在小巷的房間內,通過窗戶門上的花格透進來了些,躺在床上的人下意識的扯了扯衣角,發出一聲舒服的歎息。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有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
“星君,那個人會死麼?”影子站在大殿的正中心,有些疑惑的看著坐在椅子上的人。
不管外麵的世界是寒冬還是酷暑,這裏都是一樣的寒冷。
椅子上的人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哆嗦,“我如果什麼都能看透的話,又何苦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影子沉默,沒有否認。
椅子上的人臉色有些泛白,歎息了一聲後說道:“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有他的存在,修行界才會太平了數百年。可能這便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