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茶室,地麵鋪著草墊子,置有矮茶幾和精美考究的茶具。徐承誌剛遛進來,就聽見茶室外麵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兩位這麼晚趕來有什麼事?請到老衲的茶室用茶。”他心下暗叫糟糕,顧盼之間,看見一道垂掛著竹簾的小門,竹簾那邊沒有光亮,料來應該沒有人,此時來不及細想,撩開竹簾,閃身而入。
這間屋子沒有點燈,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可他一進來就察覺到這間房中除了他,還有一個人。仔細一聽,那人鼻息平緩,像是正在熟睡。他在黑暗中辯聽方向,一步一步向著熟睡中的那個人欺去,摸到一張牙床,凝目細看,身形輪廓,依稀是個女子。他心下忖道“這寺院裏頭居然藏著女人,真是可惡。”又想:“不知此女是心甘情願呆在這裏,還是被這裏的惡僧強掠來的良家女子。若是後者,我就連她也一塊救出去。可是,該怎麼問她呢?”想到這裏,運力於指,飛快地點了女子身上數處穴道。
那女子從睡夢中醒來,想要說話,因為被點了啞穴,發不出聲音,睜大了眼睛,神情驚恐。黑暗之中,彼此看不清楚對方的容貌,徐承誌壓低聲音,在那女子耳邊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到你。”那女子聽到他的聲音,臉上驚恐不安的神色頓時變作無限歡喜,眼中淚珠瑩然。
這時候,有幾個人走進了隔壁茶室,分主賓而坐,開始談話。徐承誌離開了牙床,躲在門後隔著竹簾向茶室窺去,看見坐在主人位置的正是以前見過多次的老僧睦月。他身邊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相貌剽悍中年和尚。他們對麵是兩名黑衣男人,兩人都是一臉陰鷙之氣。
左邊的黑衣男人首先說道:“大人說前兩天捉到的那個女子很有用。派我們來帶她回去。”睦月老僧道:“她已經招認她是冥王教的人,老衲正打算把她關進後山的地牢,讓她和那些冥王教的俘虜呆在一塊。過兩日,再請大人示下如何處置她。大人為什麼又突然想把她要去?”那黑衣男人道:“因為我們剛剛弄明白,她是徐承誌的相好。她和徐承誌一起在嶺南一座荒山頂上住了兩年。”睦月老僧道:“是真的嗎?這下可好了,再也不要擔心徐承誌那個小子來找麻煩了。”黑衣男子低聲笑道:“都是托了那位程大人的福。”睦月老僧擊掌道:“是了,聽說程子奇的父親程務挺是被徐承誌的父親徐敬業連累死的。程子奇那一年已經十六、七歲了,父親是當朝屈指的名將,如果不出徐敬業造反那件事,他仰仗他父親的威望,可以順當的出仕。徐敬業害了程家幾十口人命,毀了程子奇的前途。程子奇能不憎恨徐承誌嗎?”
徐承誌聽著這些話,十分震驚,這些事情他從來不曾想過。現在想來,“這個老和尚說的不無道理。程子奇和我不一樣,他父親並沒有響應我父親舉兵伐武,僅僅是因為有一段時間和我父親往來頻繁,就被定了謀反之罪,誅殺滿門。程子奇無辜受害,就算不恨我,也不會真心實意的和我交朋友啊。我自己為什麼想不到這一層?”
他回過身,向著牙床那邊望去,不禁笑了。走去床邊,把臉湊近床上那個女子,那臉龐和身段兒不是海文文又是誰?他一見她,又驚喜又生氣,對著她的耳朵小聲地道:“你明知道京城裏不安全,還一個人四處亂跑。這回吃到苦頭了,看你長不長記性。”說道這裏,聽得她低聲抽噎,怔了一下,伸手去摸她的臉,才知道她在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