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船身撞在了江心淺灘的岩石上,哢嚓一聲,木屑飛濺,朝日摩和令瓜摩武功高強,提起一口真氣,縱身飛起,一躍數丈,落下之際,瞅準殘碎的船杆、木片,足尖輕踏,借浮力再次往前縱躍,接連數次,竟然到了離江岸不遠的地方,江麵上再也沒有可以借力的東西了,這才落入江中。他二人雖不識水性,可是,閉住氣,身子自然浮上水麵,擺動手腳,雖被水流衝出了數裏之遙,最終還是爬上了江岸。他們那些小徒弟,十人當中隻有兩個命大的,九死一生,也遊上了岸。卻說徐承誌和春日部同時落入水中,春日部用胳膊勒住了徐承誌的脖子,徐承誌使出渾身解數,頂喉嚨,打軟肋想要掙脫。可是,春日部存心和徐承誌拚個同歸於盡,不論徐承誌怎麼掙紮,扭打,勒著徐承誌脖子的手就是不放開,力氣越來越大,幾乎可以聽見徐承誌頸骨折斷的聲響了。兩人的身子一齊沉到了江底……
徐承誌胸口滯悶無比,胸膛裏缺少空氣,肺子發出熱水沸騰一樣的響聲,意識漸漸地變得模糊,兩隻耳膜脹得厲害,水流聲,氣泡聲“咕嚕嚕……咕嚕嚕……”自己的心跳聲“咕咚咕咚……咕咚咕咚……”牙齒咬磨聲“吱喀……吱喀……”還有春日部猛獸一般的咆嘯聲,“哈……啊……哈啊……”
忽然間,他又聽到了另一種聲音,一種發自遠處,好似山穀中傳來的響聲,凝神傾聽,那正是曲重肅撒手人寰之際發出的淒惻瘮人的笑聲,他猛的睜大了雙眼,曲重肅生前的身姿清清楚楚的出現在他的眼前,隻聽曲重肅道:“老夫將一身絕學傳給了你,本教教運興亡亦都托付給了你,隻盼沒有托付錯人,可是,你究竟做得怎樣?我讓你替我殺了薛懷義,你卻在最後關頭,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女子分神,險些連性命都丟掉了。你這麼不爭氣,對得起老夫嗎?瞧一瞧你這副軟弱無能的德性,真令老夫失望透頂……”
曲重肅的語聲消失了,接著他的身上突然間發生了氣力,豐沛的真氣在他周身經脈中迅速流轉。
他突然間清醒過來,左手抓住春日部勒在他脖子上的手腕,運力拗扳,春日部吃痛,“啊”的一聲慘叫,左腕折斷了。但是,右手仍舊死死的抱著徐承誌不放。徐承誌又抓住春日部的右手,用力一擰,春日部又是一聲慘叫,右手也即折斷。徐承誌得或自由,雙足一蹬江底沙土,身子急升,浮上水麵。
這時,海文文和萬劫都已遊到岸邊,攀上了石壁,大聲喊他,“義兄,我們在這裏。”
他剛喘了一口氣,環顧四周,沒有找到春日部,就又一頭紮入進水裏。春日部被深水中的漩渦卷進了河床底部,身子擠在河底的岩石縫裏動彈不得,命在頃刻。徐承誌潛水下去,抓住了春日部的衣領,生拉硬拽的把他拽了出來,帶著他一起浮上水麵,泅水遊上江對岸的石壁。
春日部趴在石頭上嘔出半甕濁水,就仰天躺倒不動了。萬劫笑道:“義兄隻管自己遊過來就是了,救了他做什麼?”海文文擰著濕透的衣裳,瞅著徐承誌笑,揶揄他道:“是不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現身說法了。”
徐承誌怔怔地坐著,海文文說完話,過了半晌,他才木然接口說道:“不是菩薩現身,是曲老前輩現身說法。”
萬劫和海文文聽了,皆盡駭然,戰戰兢兢的問他道:“你又見到了曲……曲教主的鬼魂?”
徐承誌點了點頭,道:“曲老前輩說我辜負了他的期望,不配做他的傳人。”
海文文替他鳴不平,說道:“是曲教主自己選你做他的傳人,為什麼他這會兒又說你不配?太沒道理了。”
徐承誌歎了口氣,道:“如果曲老前輩那天選的不是我,而是選了程子奇程兄,或者早就完成了他的心願,冥王教也不至於落成今日這個局麵。是我不頂用。”
海文文聽見他這樣說,料他現在的心境一定很悒鬱,便想找些話來安慰他。徐承誌卻笑了一下,換了一種較為活氣的語調,說道:“可是,就算他生我的氣,惱我不中用,最終還是不舍得讓我死掉。我是他惟一的傳人,蠢也好,笨也罷,這個世上能夠替他完成心願的隻有我一個人……”他站起身來,說道:“我們走吧,快點找到龍甲老前輩,治好傷以後,再找薛懷義決鬥,這次一定能贏。”
他走到春日部身旁,說道:“兀那蠻和尚,你還裝死,我就把你丟進江裏去。”春日部一下子坐起身來,道:“我不裝死,求求你饒小僧一命。”徐承誌笑道:“饒你活命不難,你得老實告訴我,那天你師兄說龍甲老前輩是個奸詐小人,他說的話都屬實嗎?”春日部道:“我師兄說的都是真的,沒摻進半句假話。”徐承誌又問:“龍甲老前輩隱居在嶺南之事,世上鮮有人知,是誰把這件事告訴你們的?”春日部道:“那個人是九靈教的代教主,名叫楚異時。”徐承誌聽罷,冷哼一聲,就和海文文、萬劫揚長而去。
三人在山中野宿了一夜。翌日早晨,尋著了路徑,繼續南下。料想向日部等人就算沒有死掉,也決計不敢再乘船了。於是就又尋了一艘南下的客船搭船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