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誌睜開眼睛,首先入眼的是磨盤那張粗臉。磨盤一臉苦相,也不說話,把他扶起身,歎氣不止。徐承誌道:“那些人呢?”磨盤惱了他,隻不說話。徐承誌道:“我的眼睛和鼻子怎麼了?”用手一摸,疼得不停的嘶風,直叫:“哎唷,痛死我啦!那個直娘小子,我和他無怨無仇,他下手好重!”
磨盤忍不住怒氣,大聲道:“活該!你自討苦吃,也還罷了,叫我也跟你挨頓毒打。”徐承誌道:“我就看不慣他們那種不可一世的樣子。狹路相逢,難道垂頭縮耳,給他們讓路?”他一麵說一麵大聲咳嗽,把口鼻裏的淤血都吐在地上。點查傷處,幸好鼻骨未斷,牙齒未落,僅是眼眶腫起,不能視物。這些皮肉之傷,他也不在乎,爬起身來,抖掉了身上的沙土,啐道:“直娘下手好狠,我骨頭都要斷了。”磨盤譏他道:“虧你常常讀書寫字,竟不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還不如我磨盤開事。”
徐承誌聽了,正色道:“誰讓今天遇上了呢。遇上的時候,敢不敢打和打不打得過,是兩回事。人可以輸在拳頭上,不可以輸在誌氣上。”又道:“你不明白,我是外來人隻得這樣。挨打不要緊,教他們知道我不怕他,也不給他低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料,他話聲甫出,忽然聽到近處草木聲響,有條人影飛快的從他前麵略過,好似淩空飛行般遠去,“……哈哈……哈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哈哈……哈哈……”聲調厲耳,形若鬼魅,很是駭人。徐承誌、磨盤尋聲看時,那人影早已遠去,不覺相顧失色。
徐承誌道:“聽聲音好像是草屋主人,鬼老伯。”磨盤道:“我們每日定時送食物去,獨今日遇上事,去得遲了,他定是要出來看的。”
徐承誌道:“不可為此,斷了給鬼老伯送水糧。”由是將所帶食物送至湖畔草屋。
他到了草屋外,和往常一樣,先把帶來的食物放在門口石台上,然後,恭敬的躬身一禮,道一聲:“老伯,我送吃的來了,放在門口,請老伯自己取用。”便欲轉身退出。
卻聽屋中傳來語聲,“小子慢走,進來說話。”
徐承誌呆了一呆,道:“遵命。”舉步進了屋,心忖:“這位老伯脾氣古怪,我連日為他送水送飯,他連個謝字也沒說過,今天忽然留我說話,不知他要和我說些什麼。”
這是他第二次走進草屋,他雖知屋主人對自己無害,可是一邁入那間陰森森、涼颼颼、陰氣襲人的草堂,仍不禁感到害怕。他小心翼翼地穿過草堂,來到裏間,見是一間供起居用的單室。房中放著桌椅和一張木床。那一半人麵一半鬼麵的草屋主人盤膝坐在床頭,正閉目養神。徐承誌不敢直視其容,低下頭,在門口躬身施禮,拜道:“小子徐承誌給老伯請安。”
草屋主人道:“你也是外來人?”聲音怪異,似是腹語。徐承誌微微一怔,心忖:“先前在暗中聽我說話的人,果然是這個老伯。”口中答話道:“是,小子生在眉州,非九靈弟子。”
草屋主人道:“不是九靈弟子,也就不會在吃的東西裏做手腳害我了。”因是用腹腔說話,‘害我’二字發音尖厲而怪異。徐承誌心驚肉跳,鞠躬道:“小子不敢。”猛然想到這位老伯總是把我送給他的食物扔掉一半喂鳥獸吃,原來是在防我下毒害他。我隻出一片善心,不曾有半點惡念,怎知他對我陰疑殊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