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年我十歲。
我躲在小黑屋裏,整日不出去。門外傳來無數雜音,各種哭聲混在一起。
我實在餓得慌了,小心地推開木門的一角,往外探去。
啪。
一個巴掌甩到了我的臉上。
母親幾乎是在嘶吼,“賤人,賤人,你還敢出來,你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弟弟!”她停了停,目光飄過父親,又停到我的臉上,“嗬,賤人,不如你再給我生出個兒子來……反正你……”
話沒有說完,父親拉走了她。母親有些失控,不斷掙紮著,頭發散開遮住了她的麵孔,聲音被外麵的起樂聲掩蓋了。
我慢慢地在地上爬著,停在了轉角處,探過身去。
米色的陽光恰到好處地散落,門外的葡萄藤正開得旺盛,鋪開翠綠的一片。藤前有一名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襲黑色燕尾服,手持一把小提琴,雙目微閉,演奏著樂章。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耶裏嗒,自此,永生難忘。
沒有人知道,為何弟弟剛剛去世,父親就請來了樂隊每日演奏,並且持續到了他生命的最後一天。
那時的我,並沒有考慮這些。我隻是看著耶裏嗒停止了演奏,向眾人鞠躬,然後一步步走進屋裏。
他轉過拐角,注意到了我。
他蹲下身子,和我平視著,聲音那般溫和,“小姑娘,你好啊。”
我看見他的嘴勾起美麗的弧度,眼角向上彎起,像極了我以前養的那隻小貓。
他向我伸出右手。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過去。
他一把反握住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拉起。
揉了揉我的頭發,他笑著問,“可愛的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有些發懵,仰頭看著他,說話遲遲鈍鈍,“小……小紅……帽”
“真是可愛的名字啊,我叫耶裏嗒。小紅帽啊,你是不是餓了?”
我兩眼發光,一個勁地點著頭。
他牽起我的手,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說:“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那時正逢上一年一度的趕集,他帶我去了附近的一個城鎮。
我記得我吃了好多好多的糖葫蘆,在大街上到處蹦噠。
那時還是盛夏,陽光有些灼熱,他拉著我去一個小鋪子乘涼。
我喝完一碗涼湯後發現他不見了,我四處張望,就是找不到他。我不敢亂跑,怕他回來找不到我,又不知道他會不會就這麼扔下我跑了,急得哇哇大哭。
我自認為我當時的哭聲是極具震撼力的,不然也不會哃的一聲把小鋪子的頂架給哭倒了。那頂棚倒下來,布料瞬間把我給蓋住了,我的周圍一下子變得黑暗,隻看得見深藍色的棚子。
我越發害怕,哭得更凶了,然後,怎麼來著……
哦,對了,然後我哭得缺氧了……
這時候,蓋住我的頂棚被掀開了,我看見耶裏嗒把我抱起,又是愧疚又是無奈,他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個厚厚的紅帽子,給我戴上。
“大夏天的這帽子還真是不好找啊,我幾乎找遍整條街才找到的。小紅帽一定是嚇壞了吧,我錯了,以後不會扔下小紅帽一個人了……”
我睜著淚眼看著耶裏嗒,委屈地嘟著嘴,猛地往他懷裏一鑽,很應景地繼續哇哇哭起來,直到他抱我走回了家。
其實我想說,這帽子好醜好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