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十三年夏
這一年的夏天很熱,烈日炎炎,像是能把人烤焦了一般。光著腳走在地上都能被燙傷。
地牢內,刑具上濕漉漉的低落著三三兩兩的水珠,那上麵仿佛還沾有血漬,讓人看了心裏怪發寒。
一隻灰毛老鼠左右穿來穿去,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突然前麵沒路了,原是撞到了一人身上。
那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瘦削的身子隻著了一件淺色單衣,更顯得單薄脆弱,好似風一吹,便會倒的樹。叫人怪心疼的。
細看之下這人臉色雖差,卻是擁有一張極美的容貌。
柳眉彎彎,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閃爍著徐徐光芒,從她的眼中,仿佛透過了這一麵暗牆,看到了整個世界。這人的眼神,泛著許許滄桑,疲憊脆弱之下,是她堅強不朽的靈魂。調皮的鼻頭輕輕翹起,一張朱唇之上布滿了絲絲血痕。可見她的掙紮與憤恨。
她是沈家千秋,沈家嫡出大小姐,禦前將軍夫人。這種種稱號都曾是她身份的代名詞,如今,卻成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包括她的所有,皆被奪走。
沈千秋抬起眸子,環顧四周。嘴角微微翹起,冷冷的笑了。那一身沾染上了血汙的衣裳,更襯得她的淒楚與悲涼。
她十六歲嫁給藍子卿,自以為尋到了良人,卻不知是落入了虎狼穴中。六年過去了,自己一步步助他爵位遞進,藍子卿能有今日,誰又能說其中沒有她沈千秋的辛苦操勞?
然而,嗬!
沈千秋黑曜石一般的雙眸閃過一縷暗光,溢出一陣悲怨。
這六年來她苦心孤詣,步步為營。卻終是敵不過他藍子卿的冷血無情。若非那一日的陷害,尚不知自己還得在這迷霧圈中多久。
那日天氣也是大晴,蟬嗡嗡的鳴叫聲吵得人心裏發悶。她臉色鬱鬱的從娘家中回去。揉了揉眉心,她心裏總有些不安。
從馬車上走下,望著眼前風光無限的兵馬元帥府,她臉上才露出微微一笑。心想甜滋滋的,自以為選對了夫婿,挑對了良人。
然不知為何,她這才剛踏進府中門口,便感到一陣陣的暈眩,隻感覺眼前模糊一片,花花白白,接著,便是黑暗的降臨。
等到她醒來之時,隻覺身子一陣疲軟與難受。好不容易恢複了神色,緩和了目前的頭暈目眩。環顧四周,卻是發現不知何時,自己依然回到了閨房。
突然,她的臉色頓時驚愕住了。
她所躺著的軟榻上,竟還放著一件灰藍色的布衣。
而那款式與顏色,顯然不可能是丈夫所有的。難道是府中下人的嗎?
還沒等她恍過神來,想到對策,那緊閉著的梨花木門便被人打開,接著她便看到侍女青鸞驚訝的表情,以及她口中銳利的尖叫聲。
沈千秋想讓她冷靜,卻是無力起身,便連說話的力氣都似有似無。
聽到青鸞的叫聲,前院很快的便來了人。
男男女女都有,走在身前的是一名華服男子,身姿俊朗,麵容清秀,眉眼間有些冷峻,眼神幽邃恍若深不見底的湖泊。此人正是藍子卿。
他本是坐在書房內觀看兵書,卻被青鸞的叫聲所擾,這才訝然的前來看看情況。
藍子卿見到麵前的狀況,嘴上沒有說什麼,臉色卻是頓然黑了。
這算什麼,他的正妻閨房裏放了一件男子的衣裳,這還能說明什麼,這不正諷刺他的帽子帶了一點綠麼。
他的身後緊跟著一名女子,她身穿著一襲錦紅色襖子,上麵繡著金線,流光溢彩,梳理了一頭繁瑣的發髻,戴上了一根寶石珍珠簪子與一根翡翠鑲金步搖。額上點了梅花印,小巧的臉蛋越發顯得白皙。既不顯得過於豔麗,又不襯托得過分青澀,可說是恰到好處的完美。看了一眼,便使人覺著眼前一亮,滿是驚豔。
女子名為沈嘉茵,是沈千秋同父異母的嫡出姐姐,同時,也是藍子卿身邊的侍妾。
她抹上了胭脂的紅唇微張,帶了一詫異,眼中卻閃過一抹暗光。驚愕道;“妹妹這是怎麼了?”
沈千秋看著麵前這一大堆的人,才明白過了自己這是中了別人的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