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餘,已至撫州,步入深秋。
梧桐葉,閉疏窗,暮雨斜涼。
喬槿年倚著亭欄。深秋的撫州已步入寒涼,空氣清冽,偶有寒風襲人。向遠處望去,山巒已被霧靄掩藏,一堆深灰色的雨雲,在低空緩緩移動。
骨傘單薄地立在牆角。
秋雨下著……
隻見流螢撐著傘從院門跑進來,腳下濺出泥濘的水珠,秋雨打濕了她的衣裙。
“呼——”終於跑到了喬槿年的閨房,流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濕濕的發絲輕輕翹出幾縷來,垂在她微紅的小臉上,秋雨也染濕了她的臉。她小心地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筏。
“小姐,這是老爺讓奴婢給小姐送來的。”流螢輕輕有點喘:“還讓奴婢帶話說,這是撫州這兒一個隱退世家相邀,務必要去。”
“嗯。”喬槿年接過信筏。那信筏頗為雅致細膩,水煙似的青色為底,上麵畫了幾根翠竹,一邊寫上了娟秀的黑字。喬槿年低首垂眸,思索了一會兒,道:“晴晴也會去的吧?”
流螢點頭:“表小姐還不知道,待小姐去喚呢。”
“那你快去找一下我的衣服吧,等一會兒就要過去了,還要去那沈園用早膳,得抓緊時間了。”喬槿年輕笑,嫣然如畫。
“是。”走在新建起的喬府,亂石堆成假山,翠竹成林,竹葉清香,薄霧氤氳。雖不似皇城錦繡,卻別有一番韻味兒。
離喬晴的晴院尚遠,便聽見了悠悠揚揚的琴聲。弦弦韻韻,起起落落,槿年聽出是一曲《秋水》,略顯生澀,頗具小女兒的嬌態。
流螢微微笑道:“小姐,你聽,是表小姐在彈琴呢。”
“嗯。”槿年點點頭,微抿唇角,加快了步伐。
喬晴這時正端坐琴前,柔荑微揚,琴音傾瀉。倏然聽見響動,抬眸便對上了喬槿年略帶笑意的眼。
“表姐!”喬晴立刻驚喜地喊道。看著那琴,麵上又添了幾分嬌羞,“怎麼這個時候來。”
喬槿年唇角微勾,道:“今日要去赴一個世家的宴會,我們得走了。”
“哇,好好玩!快走吧快走吧!”喬晴說著便要拉著喬槿年往外走。
“你就這樣去嗎?”
“嗯,是啊。快走啦!”喬晴有些奇怪地望著槿年。
“怎麼可以。”喬槿年直搖頭,讓侍女把喬晴帶去更衣。
在帷幔的暗影中,顯現出一張精致的臉。那臉上的皮膚如凝脂般白。纖細的黛眉下是一雙流光瀲灩的眼睛,如桃花含露。精致小巧的鼻子如美玉般玲瓏剔透。朱唇皓齒,丁香微吐。她身上鵝黃的絲絛長裙拽地……
“晴晴,你又是要幹什麼?”槿年看見喬晴,眼裏閃過一絲一瞬的驚詫。
“參見賞菊會啊!表姐,怎麼?難道我這個造型不好看麼?哈哈哈哈……”俏皮的女聲讓剛剛營造出來的畫麵轟然倒塌。
賞菊?這就是一朵風中搖曳的菊花!
流螢輕捂著嘴偷笑。
“啊,你們都取笑我!”喬晴眨巴眨巴眼睛,假裝很委屈,“不就是不文靜不嫻熟嘛!我控製住不破功不就行了!”
兩人說笑著,前往沈園。
深秋的撫州好似一朵清雅婉秀的白蓮,帶著清冷的薄濕與霧氣,飄渺在青石白牆,黛瓦孤煙的小巷。繁華雨打傷,紅泥作塵灰,暗香未消,輕輕地拂上簷角的風鈴。細雨織成的網,如夢,如煙,如詩,如畫。腳下染上了幾分薄濕,裙間略過了絲絲寒意,手上的油紙傘,單薄地掛在煙雨間,似昨夜盛開又被打落的梨花。
也不知過了多少的青石巷,渡了多少的白玉橋,邂逅了幾度煙雨,終於見了遠處流水邊的一座大院。
已看不清它有多大,多廣,隻在煙雨中看見了門前兩隻威武的石獅,一扇大大的朱紅的門,以及伸出牆院的翠綠,墨綠交雜的芭蕉葉。
過了一座寬闊的漢白玉橋便到了。那深褐色廣漆的牌匾上,有著兩個沉穩大方的燙金大字——沈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