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奄奄一息的人自然是柳騏。
此時柳騏的魔氣已經消退,而他此刻被巨大的恐懼所吞沒,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不是失血過多而死,就是被當地靈術局捕殺。他不怕死,他隻是不想死在那些道貌岸然的靈術士手裏,尤其是柳家……
柳家……
一股巨大的厭惡在他千瘡百孔的心裏升起。柳家從最開始就分為宗家和分家,宗家自然是權力的中心,宗家的人在柳家享有絕對的支配權;而分家,看起來光鮮,實際上不過是宗家的家仆罷了。
他是柳瀟的表哥,他們兒時是最好的玩伴,當然,是指五歲之前。柳瀟是宗家的繼承人,而他不過是沒落的分家。柳騏後來才知到,當初宗家的人讓自己和柳瀟玩耍,不過是給柳瀟找了一個現成的玩具,既安全又廉價。
他映象中的兒時的柳瀟是一個身體很弱的孩子,五歲就戴上了眼鏡。他們每天下午都會在一起玩樂、一起聊天,柳瀟常常說起家裏人的嚴格管束,又說自己害怕這個家,害怕自己的父母。
那是柳騏七歲的那某一天,他如期來到柳瀟家門口,但柳瀟卻遲遲沒有出現。他不知等了多久,這時他的父親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
“我們回去吧,柳瀟是不會來了。”在他的記憶裏父親的性格非常古怪,行蹤不定。即使是對自己說話也沒有一絲人情味。
“為什麼啊,我們之前約好的啊!”柳騏昂起頭,撅起嘴不滿地說道。
“柳瀟從今天起要接受特別的訓練,走吧,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宗家,我們呢,不過是不起眼的分家罷了。”
“什麼宗家!什麼分家!我隻知道我們是兄弟,是最好的朋友!”柳騏憤怒地揮舞著拳頭,向父親示威。
後來怎麼樣了……他隻記得左邊的臉頰一陣劇痛,整個世界好像猛地一震,最後耳朵裏隻有嗡嗡的鳴叫,還有父親模模糊糊的聲音“…不要給我…說這樣的話……”
一記耳光,打散了柳騏所有童年的美好幻想,同時給他播下了憎惡的種子。是的,從那時起他再也沒有和柳瀟一起玩耍過,甚至他們連擦肩而過的機會都很少。或許處於血統的自卑,他漸漸地連像柳瀟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每次都是柳瀟帶著一臉驚訝的表情向他點頭問號,他也隻好機械地回應。
而漸漸的柳瀟已經不再是之前文弱嬌氣的孩子,他漸漸成為一個出類拔萃的繼承人,氣質高貴、從容,冷峻的目光透過半框鏡片、散射在周圍的人的身上,幾乎所有人都會不由自主地低下頭。而柳騏永遠在背後注視柳瀟身著黑色禮服身影的那個人了。
柳瀟的地位越發的的高貴,柳騏卻是日益地黯淡,九年前父親不聲不響地失蹤了,不過一年母親也因病去世,他一下子在世間失去了一切依靠。幾乎所有的族人都忽略他、遺忘他,有時還有的族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說他的父親柳澤岑是因為入魔而逃逸的。每到這時,他都會捂著耳朵逃開,他害怕父親已經模糊的印象會變得可怕。
流言沒有錯,兩年後,消息證實:柳澤岑不僅入魔,而且釋放了沉睡的影魔。從那時起,柳澤岑就成了千夫所指的對象,家族也為之蒙羞。柳澤岑成了家族誰也不願意提及的陰影,家族的怨恨當然也轉移到了柳騏身上,雖然誰也不明說,不過那時起,在沒有人用正眼看他
一下子,整個世界都崩潰了,孤獨、懼成了柳騏的家常便飯。但入魔一詞卻深深植入柳騏的腦海。因為是分家血統,不論柳騏怎麼努力都不可能在能力上勝過宗家的人,而如果能力不夠強,沒有誰會正眼瞧他。
身上的劇痛又把柳騏拉回了現實,他絕望地環顧四周的一片昏黃,突然,體內的魔氣又開始亂竄,沿著柳騏的靈脈蔓延,顯然是想吞噬柳騏的一切。柳騏已經實在沒有氣力控製體內的魔氣。
在選擇入魔前,柳騏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惡果,但當時他依仗著自己的柳家血脈,以為修煉魔靈不會有什麼事。而此時,他的血脈之力一點點削弱,魔氣也難以控製,他知道,再過一會兒,他整個身體就會被魔氣奪走
看來……最後我的結局居然是這樣…可惡,完了…全完了,柳家…該死的柳家……
魔氣一點點上湧,他的意識漸漸消散,視線一點點昏暗下去。在一片漆黑之前,他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緩緩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