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車不知過了多久,餘曉緊閉雙眼,深吸了口氣,拔出車鑰匙,走下車。
盛夏的天氣,外麵跟車內像兩個世界,悶熱的風吹來,將人的神智浮於空中,餘曉望著天空遠處,大片烏雲逐漸逼近,快下雨了。
她走進樓層,按下按鈕,如天氣一樣,她明白自己也可能麵臨一場暴風雨。
林染……已經快失聯一個月了。
記得上次他鬧失蹤,餘曉到處找不到他,逼不得已報了警,在破門而入的時候,發現林染居然昏倒在門邊。
據林染事後回顧,在不知道有多久沒睡跟沒進食後終於寫完了稿子,意識到自己胃有點疼,想下樓買吃的,走到門邊,又覺得很困,就直接睡過去了。
自那以後,餘曉就偷偷配了一把林染家的鑰匙,想著哪天這男人又鬧失蹤了,就直接開門而入。人家寫稿要錢,他寫稿要命啊,而且要的還是他自己的命。
兩年前餘曉從名校研究生畢業後,就進入了現在所在的編輯部,她從小就愛看小說,所以夢想著一定要當一名優秀的編輯,為萬千讀者能讀到一本好書貢獻自己的力量,也夢想著能嫁給一位才華橫溢、文質彬彬的作家,就像以前讀到的某本小說情節,書中的那個作家總會在徹夜伏案寫作後,將稿子放在床頭,因為他想讓自己的妻子做他的第一個讀者。
然而現實,與想象相去甚遠。林染是她第一位負責的作家,事到如今,她已經漸漸開始懂了當時同事對她同情的眼光,以及鮮有表情的林染在得知她的所謂夢想後,臉上竟閃過一絲遺憾的個中深意。
當她來到“1301”的房門前,本想徑直打開門,但又放下了拿著鑰匙的手,並幾下按了門鈴,怕林染在臥室睡覺沒聽見,又開始敲門。
“林……”當她開始準備在門外叫名字的時候,“啪——”,門居然,打開了!
餘曉迅速反應,看來是那位被林染叫作“小白”的女孩子在家。
兩年了,餘曉在林染家裏除了小白之外就再也沒看到他有別的朋友出沒了,據餘曉猜測,小白應該是林染的女朋友,她有林染家的鑰匙(餘曉的備份鑰匙就是借小白的鑰匙去配來的),經常會出沒在林染家,照料他的生活,那次林染會暈倒在家裏,很大的原因是那個月小白在國外出差。
事後,餘曉有把小白約出來,商量鑰匙的事。
“也是有道理……”小白沉思了一會,“我現在的工作也不是很規律,總要出差……”
“是啊,再出現那樣的事多危險啊。”
“那我們說好了啊,不是緊急狀況,你不能用這鑰匙啊,用了,被阿哲發現了,你就說是你自己偷偷拿他的鑰匙配的,千萬別說是我給你的啊!”
“阿哲是誰啊?還有,為什麼不能說啊?”
“阿哲就是阿哲啊……對喔。”小白抿了下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沒什麼啦,就是林染是個很敏感的人,他不是很喜歡別人去他家,更別說是有他的鑰匙了。”
餘曉點點頭,的確,林染是個怪人。作家嘛,性情總會跟很多普通人不一樣吧,在做編輯之前,餘曉就有這種自我安慰跟自我合理化的覺悟了。
“那……你是林染的女朋友嗎?”這話一問出口,餘曉就有點後悔了,畢竟跟林染隻是工作上的來往,如此私人的問題顯得自己很不專業。
“嘻嘻……”眼前的女孩又笑了起來,她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她的笑很燦爛,具有感染力,“你覺得我們像一對嗎?”
“呃……像。”
“那我們就是!”
兩人之間聊了很多,比如,小白的全名叫蘇月白,林染隻是林染是筆名,他的全名也不喜歡被別人知道,小白跟林染兩個人是初中同學,現在都住在這座城市,小白在一家外企裏做活動策劃……看似聊了很多,餘曉心裏卻覺得跟沒聊一樣,林染仍然像一個布滿迷霧的森林,她怎麼都看不清。但她沒有多問,一是覺得小白隱瞞總有她的道理,二是覺得自己跟林染之間的關係,還是越單純越好,隻要他能按時交稿,其他關於林染的一切自己都沒必要知道。
隻是出乎餘曉意料的事是,來開門的竟然不是小白。
“餘曉?你怎麼來我家了?”林染吃力地睜著眼睛望著餘曉,突然想起了什麼,“啊……今天是截稿日嗎?你應該早點打個電話給我的……”
餘曉拿出手機,打開通話記錄,快要貼到林染的臉上,連續很多天,林染的名字後頭跟著的撥號數都將近一百個。
“對哦,我想起來了,為了認真投入創作,我把通訊錄裏的人全設成拒絕接聽了。”
一定要冷靜。
餘曉死死咬著嘴唇,一隻手抓著林染的肩膀,一隻手緊握了拳頭,手中的鑰匙串被捏得發出一陣陣響聲。
一定要冷靜。
餘曉在心裏無數次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靜。首先,林染沒死,雖然不確定這對她是不是一件好事但好歹是條人命;其次,林染身體並不好,胃病好像一直困擾著他,而且長期生活的不規律讓他營養不良,整個人都很瘦,他的肩膀好像再用力就會被自己掐碎;最後,林染長得很清秀,明明是個男孩子,皮膚卻又白又細致,睫毛很長,個子跟餘曉差不多,二十好幾的人了外表還像個高中生般讓人下不了手。所以一定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