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莊不覺奇怪,道:“哪裏比得上道宗的溝天之術,人言千年前三位名家,我看,卻忘記了你們那位浮生祖師,他的一手溝天,世間少有敵手。”
“浮生祖師為道門創立者,自然如此。”
“你呢?我聽說,多年前,你從靜門改入了道門,為何故?”
“自有我的道理。”
孟莊也不多問了,因為箐曜不想說,大羅金仙來了,也無法讓他開口。
“你是想問我什麼嗎?”箐曜道人忽然出聲,孟莊前來尋他,必有目的。
孟莊搖了搖頭,道:“原本是有一些的,卻沒想到,聽到你和你那位弟子的談話,原來,你已經看透這般多的事情,但,我不解的是,為什麼,你會站出來,支持我?”
“即便沒有你,連橫也要成的。”
“看來你也懂這個道理。”
箐曜道人抬頭看天,神情如冰,如靜湖。他這般的‘靜’不知要多少的靜修,才能修煉的出來。
孟莊道:“我以為,你當年舍靜入道,是為了讓道宗入世,但,這多年以來,道宗不僅沒有入世,反而更加偏於靜修於道,那時,我才明白,你未舍靜,隻是在用你自己的方式,來抑製道門,免得那些道門有著權欲的道人,反去亂了這世上格局。”
“修道者,本就該靜靜修道,不敢為天下先,此話無錯。”
“可你,似乎有了疑惑。”
“是啊······”
箐曜道人毫無猶豫,他仰天,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麵色露出了迷惑。
這是第一次,孟莊看見這個人,露出這樣的神情。
多年以前,箐曜道人便是天府上名盛的少年道士,但是其實與如今的君連城與江寒陌相比的話,還是有區別的。區別就在於,那時候,同輩之中,一些優異之人,比如劍宗南宮問,荒宗離芊等人卻都不如他,可謂獨領風騷,被人仰視。
直到這般多年以後,同輩之人,在這數十年前,漸漸與他並駕齊驅,卻也未曾在修行這路上,超越了他。
所以孟莊很驚訝,真的很驚訝,箐曜道人竟會露出如此這般的神情。
“你···在疑惑什麼?”
孟莊嚐試的去問,但是心底,他多少有些覺得自己失言了,箐曜怎可能回答他。
箐曜道人卻說了,他說:“我疑惑的,是這道啊······”
“嗯?”孟莊皺眉,這代表他疑惑不解,他很少露出這個名字。
箐曜道人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掌,說:“我少年時,名盛太盛,師尊師長對我更是期望有加,我便以為,自己所堅持的,自己所修行的,便是正確的,便是真正的‘道’。”
“獨領風騷二十年,誰人不羨慕你箐曜。難道,不是嗎?”
“你不懂。”
箐曜搖了搖頭,說:“道宗靜門的修行,也是道祖創下的修術,萬物俱滅,修行的久了,便能心如止水,人辱我,不怒,人讚我,不喜,無情無愛,直到無我······”
孟莊點頭讚歎:“道祖,確是絕頂之人。”
“宗中,更還有一位祖師創下的奇術‘辟穀’修行至最高之境,甚至可以不飲不食,渡過百年。”
“倒是有些意思。”孟莊輕聲說著。
箐曜道人又說:“我師尊有言:若這世上人人修道,心靜如水,不怒不喜,世間還不一片仙境嗎?。我少時,將此話視為至理,未敢逾越,未敢懷疑。”
目光有所失落,有所迷離······
箐曜道人說:“直到,我那次看見池謙在訓斥池浮,他說:你修得了道,卻沒了人性,像一塊石頭,那···你還做人幹什麼?去做一塊頑石,不好過做個人?”
箐曜道人並不知道,為何君子謙那日因為什麼原因,竟會那般恫嚇池浮,但是那天以後······
一個,或許早就在十年前,不,甚至是數十年前,就已經開始,隱隱埋伏在心底的疑問······
開始噴湧,開始無可阻擋。
就這樣的,蔓延開來。
如果修道,就是修出一塊石頭,那為什麼還要修道?
修煉到最後,無情無愛,無喜怒無哀憂,甚至無我,那麼,師尊所說天下人盡皆修道,就能讓世上宛如仙境,就能讓天府之地,再無爭端,可,到了那時候······
‘道’究竟是成了一種人性的束縛,還是一種解救苦難的真理。
沒有快樂,同樣也沒有了憂慮,這樣去活一生······好嗎?
有快樂,但也帶來失去的恐懼,這樣去活一生······好嗎?
究竟,什麼才是道?
箐曜道人,心底低低的歎息一聲,這便是他的‘道問’與君子謙,君連城都不同,卻也可能相同,因為到最後,問的都是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