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低下頭去,心中實是痛苦不堪,一時仍是無話。夜風拂過,卷起些許枯葉,飄飄搖搖。
毛三爺伸手抓住風中的一片葉子,輕輕說道:“快下雨了。”阿水抬頭望天,果然已烏雲密布,而這江湖,又何嚐不是風雨欲來?
毛三爺身形一展,掠出數丈,朗聲道:“有位故人就住在附近,他可能有些話想和你談談。”
阿水掙紮起身,他中了殷笑笑的一掌,內傷頗重,好在他身子骨硬朗,加之自身內力也渾厚,勉強能走。但毛三爺竟是不回頭看他一眼,徑直往前大步疾行,他腳下落葉紛飛,想是行走得疾了,腳下生風。
毛三爺已七十高齡,性子也不好動,這時奔得如此之快,心中實已是動了真火。阿水望著毛三爺佝僂的背影,鼻尖酸楚,昔年若不是毛三爺仗義出手,阿水豈能活到今日?
一時間,煙雨樓的往事紛紛湧上心頭。毛三爺的知遇之恩、江楓漁的再造之恩,而他,又為他們做了什麼?
阿水行一陣歇一陣,但毛三爺與他之間的距離始終不遠不近,想是毛三爺也知道他受了重傷行走不便,雖是心中生氣,對阿水仍是十分關心。阿水心中感動,提一口氣,又往前走,遙遙見樹林深處有一間小屋,窗戶內透出昏黃的燭火。寒風席卷,小屋周圍的大樹呼呼直響,這小屋在大樹之間仿似十分無助,阿水莫名傷心,心想:“此處乃是荒郊,不知是哪位故人住在這裏。”
毛三爺已到了小屋門口,似是正和屋中人說話,片刻,小屋門打開,一人走了出來。隻是阿水與小屋隔得遠了,看不清楚,隻是見那人身材消瘦不堪,似是比毛三爺還要大了幾歲。阿水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的故人中有哪一位是如此高壽之人,略一沉吟,提步上前。
毛三爺與那人已經進了屋子,門未關,想是為了阿水而開。阿水在門口略一遲疑,踏步進門,躬身道:“不知哪位前輩在此,阿水叩首。”他跪倒在地,也沒看清前麵是何人,想來此人是故人,年齡又大,自是長輩了。
他磕下頭去,卻聽毛三爺冷冷說道:“你的確該對他多磕幾個頭。”
阿水一呆,抬起頭來,隻見一位老者坐在身前,麵容憔悴,衣衫襤褸,雙眼深陷,竟似是棺材裏走出的僵屍一般。阿水霎時間心中一顫,抱拳道:“不知這位前輩怎麼稱呼?”
這人顫巍巍站了起來,伸出雙手,示意阿水起來,但見他雙手也是皮膚皸裂,似是受了重傷。阿水站起身來,卻見這老者一雙眼睛一直看著他,眼珠血紅,淚水欲落未落,而這雙目之中,竟隱隱有熟悉之感。
毛三爺冷笑道:“你已經不認得他了,哼,恐怕李若文親自來了也認不出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