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每走一步就聽見阿水的腳拖地發出的“刷”的一聲。終於,他問道:“大哥,可否問你一事?”
阿水停下身子,腰板筆直,道:“問。”話說完,忽然咳嗽起來,咳得彎下了身子,半晌,他才緩緩直起了身子,歎了口氣。
小江道:“為何你是阿水的時候是瘸腿,是江南的時候腿腳是好的呢?”
阿水搖頭道:“其實並非如此。我的腳傷早在多年前便因修煉武功好得差不多了,若不是眼力好到頂級,那是看不出來的。但我若是瘸得明顯一些,豈不是很少有人防範?所以我是阿水時候便故意裝出瘸得厲害的樣子,如此一來,防範我的人少了,我做事也就容易許多。”
小江點點頭,“哦”了一聲。
阿水忽又歎口氣,道:“小江。”
小江應了一聲,看著眼前朦朧的人影,忽然間覺得,幾日不見,阿水變了許多。變得愛歎氣了,變得似乎有秘密了。
阿水道:“我不回觀音廟了,你代我回去照顧煙雨,也代我向灰衣師太道謝。”小江奇道:“為什麼?”
阿水再次歎口氣,道:“實不相瞞,我受了重傷,可能時日不多了。現在我要做的事情,不是和煙雨兒女情長,而是那些我還未做到的事,還未報過的恩德,還未完成的心願。”
小江猛然間鼻子一酸,顫聲道:“那麼??????我是否就??????”
阿水點頭道:“對,你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小江猛地跪下,“噗通”一聲。他已泣不成聲,隻是抱著阿水的雙腿。
阿水也忍不住落淚,緩緩道:“小南在胖掌櫃手裏,估計是難以活命了。我此生仇家無數,兄弟卻少。杭州鐵匠與我十數年交情,你和小南與我更是同生共死多年。但我江南此生自問從未曾對不起任何人,包括你。你我今日一別,即便是不能再見,我也無憾了。”
“你說你從未曾對不起別人,你錯了。”小江哭道:“你和我們說過的,要生死與共,如今你跑到遠方死了,留下我獨活,這難道是對得起我麼?”
阿水一轉身,將小江扶了起來,顫聲道:“你要好好活著,我這輩子欠下煙雨情債,你要暗地裏照顧著她。我還欠下武翎活命之恩,我此行若能報答她的恩德,自然可了卻心願,若不能,你日後也要悉心照顧於她。這些,都是你作為兄弟活在世上要替我完成的使命。彼時,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兄弟一體。”
小江含淚點頭,一把抱住阿水,哽咽道:“大哥,你我還未再見,我們還要大醉一場。”阿水點點頭,將小江推開,身子一提,已掠過樹林,隱入夜色裏。
小江癡癡站著,望望頭上露出烏雲的月亮,再望望周圍的樹影,耳畔回響著阿水說過的話:
“但我江南此生自問從未曾對不起任何人。”
他想,男兒丈夫活在世上,就該向阿水一樣,問心無愧。
“這些,都是你作為兄弟活在世上要替我完成的使命,彼時,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兄弟一體。”
他想,阿水既然把他當成是兄弟,他理因承擔起阿水在世上的責任,他要像一個大俠,如此才有資格成為阿水的兄弟。
想到此處,小江精神一震,大吼道:“大哥放心去吧,你未完成的心願,我定會赴湯蹈火。”
他整了整衣衫,辨了方向,提步便行。
夜色裏,樹林中。
忽然傳出一震劇烈的咳嗽聲,咳了好一陣子,才傳出輕輕的一句:“好兄弟,我沒有看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