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本性天真。我走了,是不是他以後會更加難過。我不知道。那麼,就讓他等等我吧。或許,我可以回去。
我抬眼看了看轎內上華麗的流蘇,有些百般聊賴的癱軟在錦緞座上,喲不大不小剛好容納一人。嗯其實那太子也挺貼心的。
“使者大人。”我朝外叫了一聲。
“帝姬何事?”使者有些訝異我會忽然叫他。
“唱首歌來聽聽。”我坐正。
“……回公主……臣不會。”使者苦笑。
“大昭難道沒有專屬自己的家鄉小調嗎?”我將遮住的轎簾撩起來好奇道。
“有。”使者苦笑:“在朝中太久。快忘了。”
我凝噎。夜晚了。
萬頃黑夜,星辰點點,刻於銀河,如銀碧波,灑光人間。
離鄉太久,真的會忘記嗎。
我慢慢放下簾子,使者卻在外麵道:“不如臣給帝姬唱一曲采薇罷。”
“好。”我點頭。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一曲唱畢,萬籟俱靜。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我細細回味。
使者聽我沉默,安靜了不少。便不再說話,任我思考去了。
不知不覺三日已過。
來到大昭境內,還是會覺得彷徨與手足無措。
使者告訴我,此行是要先學習禮儀,華笙太子先不必拜見。咦是他叫我來的又不讓我見,他什麼意思,我有些不高興,卻依舊不願表露。
在最好的客房休息了幾天,便被宮裏來的人請去了宮中偏左的弘文館內,教書的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學士,聽別人說這是大昭最好的學士,我看不然,看這樣子胡子拉碴,酸腐氣息濃厚的跟我們楚國的那些豐神俊逸,風度翩翩的學士比起來那可就差太多了。
“臣穆複參見帝姬。帝姬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剛剛跨進門檻,這老家夥就跪下朝我行了個大禮,我被嚇了個半死,忙上去扶他:“大學士多禮了。”
“國綱不可滅,禮數不可廢!”穆複巍巍顫顫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帝姬將要貴為我大昭太子妃,又怎可怠慢。”
“的確。”我微微頷首,楚國國綱禮儀便是基本上廢了,父王昏庸,哥哥們也是日日沉湎歡樂,楚國的大片疆土被他國傾吞,無非有一半不是自己的問題,與聲色犬馬零距離難免失足,同清正廉潔相堅守方可成材,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國綱不可滅,禮儀不可廢。說的倒也是楚國現狀:“先生倒是比很多人清醒得很,一個國家如果沒有一定的禮數,這個國家想必也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人都沒了禮數,國家都沒有了教條,這還談什麼治國。先生之言,倒是給了學生很大的啟發。”
“帝姬……”穆複有些驚訝我會說出這些話來,良久,他才道:“臣,能與帝姬相識實為臣之幸。帝姬,請。”
我微微一笑,也說了個請。便進了弘文館。進去了,便是咋舌。到底是天朝,果然與我諸侯楚國是兩個檔次的,就比如說那個書桌,楚國的是大理石,而大昭卻是純玉石雕刻,我心中不禁有些感觸,如果放著我那幾個哥哥在這裏,估計會籌謀著幾個人拿著錘子把書桌敲成幾塊分分幾塊。
“帝姬可會詩文?”穆複忽然問道。
幸好我小的時候做錯事被罰跪在書房,自然無事也看了不少書:“不才,略懂。”
穆複拈了拈花白胡須,道:“不如臣來考考帝姬?”
“但求先生不嫌。”我微微一笑。
“長歎處、悲風哀調,沉吟無言遙星河。”穆複吟道。
我低頭微微思索:“此處銷魂長相住,冷雨打青苔,莫問相思苦。”
“此處銷魂長相住,冷雨打青苔,莫問相思苦……”穆複看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麼事,反複念叨:“帝姬接的好。”
“過獎。”我心中竊喜非常,卻道:“隻是家中家教慎言,女子接受淺薄文禮而已,不足為道。”
接下來便是各種讀書看書背書,我倒也樂意的很,反正也沒事做,看看書也沒什麼。聽他們說能得到穆複老先生的讚揚著實不容易。我不以為。
於是,不到幾天,楚國才女之名便傳遍了整個大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