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了下口水,鼓足勇氣繼續道:“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冷千尋,冷孤寒和君夕月的女兒。雙親離世前囑咐我務必將天極陣譜還給慕容山莊。我知道,我爹娘與慕容山莊糾葛不淺,不管你如何想,天極陣譜就是慕容山莊的,我可以協助你布下守莊陣法,以免覬覦之人暗中施以毒手。”
低著頭,死死地揉搓著紗裙,不敢望向他,許久靜默不已,她窘迫得簡直要滴下眼淚來,卻在下一個瞬間聽得了那如風般清爽的音色:
“上一輩的恩怨與你無關,倘若你父母尚且在世,哪怕我逐遍天下亦要為我慕容家的遭遇手刃仇人。可如今他們早已化入泥土,我慕容曄斷不會找你一個孤女尋仇。”
冷千尋聞言直勾勾地盯著他,目瞪口呆。他方才說了什麼?與我無關,不會找我尋仇嗎?可是如此說的嗎?眸中淚光點點,滿是期待地希望能將那番動容之言,再聽個切切真真。
“怎麼?一席話便將你蒙了心智,癡傻了嗎?”滿眼戲謔地打趣道,隨即又一本正經地述說著連日來的心中所感:
“那一日,我從屬下那裏聽聞你的身世來路,著實驚慌失措了些。原以為此生都報不得滅門仇怨,原以為仇人已成白骨,無處可尋。不成想,仇人女兒重現江湖,這番波瀾心緒可是非常人能體會的。”他的眉宇間透著絲絲涼意,望向遠方的神色似是在訴說著久遠的故事。
冷千尋總算是緩過了神兒,又得些許清明,情不自禁地追問著:“你,真的不會,怪我嗎?”幼年喪父之痛,整個山莊幾百性命,如何說放下便放下了,眼前這睿智豁達的慕容公子是真是假呢?
許是料到她心中疑惑,慕容曄淡淡笑道:“怎得,不信嗎?若是視你為仇人,此刻還如此安穩落座與我共話愛恨情仇呢?”
“冷千尋,我慕容曄說到做到。當年,我不是沒有起過尋仇之意,然以為仇人已死,又因兩儀殿玄一道長開導,方才情願放下仇恨,放過自己,實實不願做那於仇恨偏執中難以自拔的可憐人!”說道最後那句,眸中竟閃過痛惜之色,仿佛癡斥的乃是與他密切的旁人。“可憐人”三個字從牙關被狠狠地擠出,似是異常憎惡,渾身上下那股清絕之氣,斷然有別於方才的淡定雅致。
玄一道長?冷千尋當即脫口問道:“你認得玄一道長嗎?”她父母離世的消息,想來是玄一道長為了斷慕容曄心中仇念,方才編予他說的。今時今日相見,假的也成了真的,雙親已逝,那些個前塵舊怨確實無處尋覓了。
“自然是認得的,若非玄一道長出手搭救,我與母親早已命喪他手,道長是我慕容山莊的大恩人。我永遠都記得,當我滿心將仇恨作為鞭策自己的唯一來由時,他摸著我的頭,對我說道:曄兒,一切皆有因果,萬物皆有緣法,恩怨情仇,是為虛幻,何須執著。那時我雖聽不太懂,可已然覺得所謂仇恨,無非是折磨自己罷了!即便手刃仇人,我父親與旁人可活的過來嗎?若是惡人在世,誓要尋仇無話可說,可仇人也化之虛無,竟還整日把尋仇掛在嘴邊,你說,這不是可憐,還是什麼呢?啊哈哈哈~”
不知何時,他杯中的茶盞早已換作梨花醉,陣陣酒香混著無盡哀傷,衝破喉嚨化作一股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