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最可憐的人?在她麵前,他何時卑微至此。
他不敢看她眼裏的堅毅,他不願再讓她的言語動搖自己的決心,心中的隱痛抵不過他的渾身戰栗,手掌按在樹幹上,似是失了力氣一般。她的言辭讓他傲睨世間的華麗,深度窒息。他顫抖著,隻想逃離。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這些的,給你徒增了煩惱,我不是有意的。你別走,別扔下我一個人,我會害怕。”真的,不知何時起,他在,她便心安,他走了,她會失落不已。
深深吐納,轉身,原地盤膝而坐。這一次斷不能再讓她把自己嚇跑,她無非是在擾亂自己心神罷了,不足信,不足信。
他留下來了。她一掃方才的憋悶委屈,立即跑過去,緊挨著他坐下,雙手輕拽著他的衣袖,杏眼笑得彎彎的:“夜殺,你真好!”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臉上洋溢著許久未見的滿足,絲毫不曾疑惑,究竟從何時起,她待他竟如此親近隨意。
夜殺,你真好!他的腦海裏反複閃現著,心中劃過一絲欣喜,卻被那陣陣隱痛淹沒。奇怪,自己練功並無差錯,緣何胸中有疼痛之感,且日漸頻繁厚重。正疑惑間,隻聽她嘀咕著:
“夜殺,你從前見過慕容山莊少主慕容曄嗎?”
他鳳眼微眯,低聲道:“見過。”自是見過的,你也見過。
千尋起身玩笑著看他:“哎,我和你說個有意思的事兒。”看著她眸中星光,他略微好奇,什麼有意思的事,方才還因慕容山莊煩亂不已,她這張臉倒是變化得快啊。
隻聽得她半是小心半是神秘地說道:“你信不信,我與那慕容曄從小訂過娃娃親!若非後來的諸多事端,說不定,我早就同他成親了,指不定啊,連娃娃都有了呢!”她神色靈動,捂著嘴樂個不停。
原以為他聽聞亦會覺得頗為有趣,不成想,他竟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僵硬在那裏。眼裏神情複雜,讓她頓覺奇怪不已。剛想解釋一番,稱那隻是從前她尚未出生時,父輩們的戲言,何況經曆了那許多事,亦是絕無可能,自己說予他聽,隻是當作玩笑罷了,不作數的,他莫要誤會了。卻在正欲開口時,手裏一滑,玄色衣袖連同人影消失不見了。
他又走了。她無奈地捂著腦袋搖晃著,冷千尋啊冷千尋,你為何總是把他嚇跑啊!真是的,沒事當他說什麼有的沒的,現下好了,就剩你一人了,活該!
他與她的一切,司絕都看在眼裏。夜殺的動搖、冷千尋的無奈,竟在他心上劃過一絲同情,畢竟那人是夜殺,他唯一的朋友。朋友這個字眼對殺手來說是彌足珍貴的軟肋,夜殺並非暗殺者,卻同他一番思慮。二人惺惺相惜,隻為那頗為相似的命運羈絆。
如今,他方才意識到為何憐卿要留她性命,仇人之女,死了豈非太過容易。她方才的那番話,悉數被他聽了去。作為絕殺殿首席殺手,從來隻知殺人,不知是否該殺。既然憐卿有令,留她性命,自己倒要仔細盤算一下該傷她到何種程度,萬不能貿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