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未婚妻出去後,我便在萬古一人巷裏租了間房子,過著很窘的日子。屋子又黑又窄,也不知當初建造者怎麼想的,居然沒開一扇窗戶。剛搬來時還有點革命樂觀主義,在屋裏掛副字,上書《陋室銘》,以表窮且益堅,可現在隻要提到自己的居所就用牛棚代替,而且還直想,這房子就是真做牛棚,動物保護主義者也會告主人虐待動物的。要不是怕犯法,早就把這房子燒了;要是租得起旅館,早就逃之夭夭了——不過,自打曹賊來後,我對這房子的感情與日俱增。
曹賊原本是我中學兼大學的同學,關係一直不錯,一起落難鎮江後,便進一步發展為牌友,每逢周末便邀幾個同學殺個天昏地暗。但這小子不上路,老是趁著室內燈光暗淡做大牌,動輒人不知鬼不覺來個二三十番。因此跟他打牌,人人神情經張,小心肝撲騰撲騰得厲害。有一次,他居然在一將牌裏做成了九把大字,簡直心狠手辣,陰險狡詐,慘絕人寰,亂剝人皮。有幾個同學,來了一次便被他殺得血肉橫飛,以後更是談曹色變,再也不敢稱自己會打麻將了!
幸虧在我的仁義善良感化下,他才沒有徹底放棄人類的仁慈麵具,每次贏了錢之後,都假惺惺請我們吃鎮江的鍋蓋麵。盡管大家對此麵都有些膩味,但想著這幾十甚至上百塊錢買的一碗麵條,不狼吞虎咽一番,實在對不住自己的良心,因而每次去那家吃麵,必象經受三年困難時期般窮吃。那麵店老板看我們如此賣力,激動得眼眶裏波濤洶湧,經常自言自語:我下的麵真那麼好吃嗎?因此每次也都在價錢上跟我們打折,不知不覺中又便宜了曹賊一番!
就因為剛開始痛恨這牛棚才允許他暫住的,名人不是說:一個痛苦兩人分,就隻有一半了嗎?可這麼小的屋子兩人住,一下痛苦倍增。一張電腦桌,一張麻將桌,一書櫃,兩張床,兩衣櫃,幾張三腳凳,這種環境下,轉個身都困難,倒退絕對是奢望!
本意想把他拉來報仇,別讓這小子贏了我的錢便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天天看著他,讓他想跑都沒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的電腦還在我這兒呢!可每次我咬牙切齒上桌,總是飲恨而終。舊仇新恨,磬竹難書,每逢月圓時,便不由要仰天長歎:既生曹,何生劉!
現在仇是暫時不想報了,隻想找個機會趕快同他把人民內部矛盾發展為敵我矛盾,逃離他的魔掌,脫離苦海。於是到花鳥市場買幾隻蛐蛐,散放在屋內,隻要他一不小心,踩爛一隻,我便痛喊一聲”小強”,然後趁機跟他翻臉。
在我心中最大的滿足感莫過於我比他帥了。曹賊長得尖嘴猴腮,迷縫小眼,塌鼻梁,短額頭,用他來作為網上青蛙的典型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他在網上雖能吹善彈,認識了不少女孩子,可是隻要一見麵,狗咬屁股——肯定(啃腚)見光死,至少到現在為至的現實證明了這一點。曹賊也為此痛不欲生過好幾回,因而每逢對方提出要見麵時,總是對我最低聲下氣的一天,來可憐兮兮地求我做替身,這時我就可以對他作威作福了,叫他請客,他決不敢讓我吃鍋蓋麵。
不是本人自吹,本人長得實在太俊了點,霆鋒的頭發,曉東的臉型,德華的眼睛,富城的身材,再加上有曹賊這樣的綠葉,我這朵鮮花自然頗多嬌豔。跟曹的幾位網友見過麵後,竟有幾位快刀斬亂麻地謀殺自己矜持的天性,明確表達自己素來羞澀的少女情懷。當曹賊告訴她們已名花有主時,有者呼天蹌地,有者要求公平競爭上崗,更有甚者要求跟花主一決雌雄。
這一天的早晨,我在床上剛坐起來伸個懶腰,就看見曹賊如哈巴狗般大獻殷情:
“睡醒了——要不要我給你倒杯開水!”
“我要喝牛奶,甜的;再給我到三姐那買兩個燒餅,鹹的!”一看他假惺惺的樣,我就知道又要我這臨時演員上場了!
“你不是燒餅要甜的,牛奶要鹹的嗎?”
“經常變動一點,生活更精彩一些。今天換個口味嚐嚐!”——我心裏陣陣欣喜:姓曹的,想不到你還有今天!——“記得把我那雙臭襪子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