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母之心5(1 / 2)

第十六節

東門攻防極為慘烈,楊雄雖然占據先手,但李源也是統兵有方,雙方傷亡的士兵,恐怕有一半折損在此。這石階上,盡是些已經凝結的血痕,而石麵上也傷痕累累。吳明有些感歎,黑七最後說李源裹著受傷的夏侯父子不知所蹤,也不知他現在在那裏。是不是真逃脫了南漢的追殺。

走上城頭,就見楊雄正站在一座箭樓上,看著士兵穿梭不停,而雷菲兒則陪侍在側。郎壽上前,大聲道:“楊將軍,定國公來了,有事找你。”

楊雄一怔,連忙和雷菲兒從箭樓上跳下來,道:“國公凱旋歸來,實該下官前去迎接的,怎麼你倒是先來了,下官失禮,還望國公勿怪。”

吳明迎上前去:“楊兄,我們倆還興這些虛禮麼?真要說來,我還該恭賀你高升之喜呢。”

楊雄搖了搖頭道:“什麼高升不高升,隻是撿了國公一個落地桃子而已。漢水疲敝之城,本應輕鬆拿下,可卻傷亡慘重。真要如此算來,下官才是罪人,何來功勞之說。如果是你來指揮此次攻城戰,定能減少許多傷亡,慚愧之至。”

他倒是個實誠人,直言撿了吳明一個大便宜。要想拿下漢水城,最好的辦法,無外乎殲滅機關城水軍後,趁對方士氣盡喪之時,與驚濤軍合兵一處拿下漢水。太後在己方完全沒準備好的情況下,下令強攻,這才是此次傷亡慘重的主因。不過這話卻不好拿出來和楊雄明說,吳明道:“這次攻城戰打得有聲有色,就算是我來,也不見得就比你好,楊兄客氣了。”

楊雄歎了口氣,卻沒繼續糾纏,隻是道:“這麼晚了,公爺還來找下官,不知所為何事?”

吳明道:“是這樣的,現在漢水難民潮湧,不知楊將軍可否暫調軍糧一用,賑濟災民,也好解燃眉之急……”

四下裏,仍有兵丁不時經過,楊雄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最後道:“漢水初下,公爺可否賞臉,陪下官在城牆走走,嘮下家常,順路見識下漢寧夜景,緬懷當年雄風。”

他定是有話私下講吧,不過想想也是,私調軍糧是大事,嚴格算起來,更是違反軍紀。楊雄再是統帥,但這裏離南寧僅一江之隔,肯定還受太後掣肘,所以無論如何,也不好在人前高談闊論。想到這裏,吳明點了點頭道:“甚好,那我就陪楊兄走走。”

兩人分別向屬下交代一番,然後沿著跑道,一路向夜幕深處行去。

此時天已黑盡,但城下卻到處都是火把,從城頭望下去,盡是殘垣斷壁,在城外的一些角落裏,正堆火焚燒屍首。因為戰死者太多,南寧方麵還能得到收斂,而北漢士兵卻沒那麼幸運了,隻能草草集中在一起,火化了事。城中不少地方還在傳出零星的哭喊,在暮色中聽來,象鋒利的刀片,一陣陣的刮在心頭。

吳明默默看著,心頭更是沉重,漢水在複興元年之時,曾經一場大劫。當時北方大軍南下,舉全城之人南遷,也幸得當時的慶陽省督孫雲龍統禦有方,才沒出什麼大亂子。占領漢水後,為了恢複元氣,北漢從外地遷了好些人來。可剛剛有所起色,又經此大難,看來南漢雖把漢水打下來了,漢寧要恢複當年第一城風姿,也不知什麼時候。想到楊雄曾言,說緬懷漢寧雄風,此情此景,倒像是個諷刺了。

看著下麵的景色,吳明忍不住輕聲道:“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當年和雷菲兒南下,也是在這個城頭,吳明感傷之餘,覺得這首《山坡羊 潼關懷古》,簡直就是千古絕唱,而現在再臨,和自己同遊之人卻成了其夫楊雄。詞雖一樣,可意境卻更貼切。楊雄接口道:“公爺,這首詞實在是好,不過公爺口誤。應該是‘傷心晉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如此一來,方才恰當些。”

前朝大晉時,這裏作為大江一道門戶,也是頻曆刀兵。當年東漢初立,高祖曾屬意在此立都,但有人以漢水為基,妄圖複興大晉。高祖一怒之下,在漢水大開殺戒,屠城五日。傳聞後來每到陰天,漢水上空陰風怒號,恍若鬼怪之聲,魯工子事後在此修建萬聖塔,據說就為鎮邪之用。

吳明卻沒心情和楊雄解釋這首詞的真正出處,隻是道:“是,楊兄說得甚是,其實我們打來打去,受苦的終究是百姓。”

楊雄不語,隻是盯著城下的景色,兩人默默走了好一會,他終於開口道:“公爺,你此來調集軍糧賑濟,其實我早猜到了,非是下官不答應,而是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