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3)

楔子

“月之舞——月之舞。”

大概沒有人會猜到,他私底下偷偷將這個名字反反複複念叨了許多遍,雖然得不到任何的響應,雖然這個名字的主人甚至都懶得正眼看他,但他依舊會在旁人注意不到的時候偷偷地呼喚。

直到昨天半夜,在床上輾轉反側終不成眠好幾個時辰之後,他終於確定了該用怎樣的聲調,該用怎樣的音調,於大庭廣眾之下念出這個他想了許多年的名字。

而就在今天,就在此刻,就在此地,他終於有了一個機會,得以當著她的麵喊出這個名字。

說第一遍的時候他的聲音發著顫,於是他把尾音拖長作為掩飾,然後飛快地補上第二遍。而短短的三個字就算重複十遍也花不了多長時間。他似乎不滿意自己的語氣似的皺起眉頭,金色的雙眸之中沒有灼灼的光彩,隻有塵封般的黯淡。

細瓷一樣精致的少年穿著和他的相貌同樣精致的金色衣袍,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端坐於禦座之上,手中精致的木權杖卻是隨意地倚在身旁,讓他看上去更加的桀驁不馴。

輕不可聞的歎息從他口中滑出來,慢慢落下碎在地上然後消逝,少年綿長溫軟的聲音在寂靜的神殿中蔓延,如同這萬年不曾散去的濃霧,掩蓋一切的悲喜,遮蔽一切的欲念,製造出安寧平和的假象。

你可曾見過這樣的場景?

修長纖細的手指細細地摩挲深棕色的權杖,順著深深淺淺並不規則的紋路無比溫柔地撫摸著,千百年來承載著無數悲歡的權杖卻隻是默默地閃著微弱的光,和主人一起保持著沉默。

一切都如同隔著薄霧一樣的朦朧,而那雙金色的吊梢眼微微挑起的瞬間,灼然的金色流轉迎著光輝流轉,比身上的金衣尚要耀眼。

這是神界的王,萬物的王。

一切的統領者。

他眸中除了冷傲除了孤高,不應該有別的東西,但在他的眼底分明顯露著連他自己也掩飾不了的內心。

無意間蕩漾開的溫柔和討好,淩厲的氣場之下露出來的嫉妒,讓他原本清澈如陽光的雙眸變得有些混濁。

他就用這雙金色的瞳眸,望著殿下那個倔強的天神。

屬於天帝的那一麵在拚了命的祈禱,千萬不要讓其他的神明發現他眼神中複雜的一切代表著什麼。自相矛盾的是,屬於性情的那一麵寧願以生命為代價,讓月之舞看透他眼中的撲朔迷離。

大殿的正中央站著的人聽見了天帝在喊自己的名字,但是她沒有抬頭,連視線都沒有抬起,她繼續沉默地站在那裏,繼續沉默地固守她的高傲。

柔順的白發散在肩頭,本應一塵不染的屬於月神的白衣上滿是天牢中的塵土和鮮血,這麼多天的嚴刑逼供讓她的身體臨近虛脫,然而月之舞那雙完美無瑕的黑眸中還是閃爍著獨屬於她的執著。

“月之舞。”

直到第三次呼喚輕輕響起,她才像剛剛聽見似的作出回應。她仰起頭,偏過視線望著年少卻至高無上的天帝,眼中是毫無掩飾的輕蔑,言語之間是稍許壓抑的憤怒。

這是雲霧彌漫的神界,沉寂的空氣讓人不敢呼吸,美麗的景色讓人不忍心閉上雙眼,力量強大的王者與他的臣民駐守於此,守著這號稱無比純淨的土地。

隻有真正生活在這裏的人,才會知道這是怎樣一個可怕的地方。

勾心鬥角和手足相殘,意想不到的酷刑,意想不到的懲罰,意想不到的一切,你所能想到的任何殘忍且惡心的事情,這裏也許都會發生,而且發生的次數不會太少。

那些事情,也許就連妖界的人類和妖都辦不到。

無論是什麼種族,人、神、妖、魔、鬼或者其他,都擁有與生俱來的欲望,有欲望,那麼便有罪惡,因為欲望無法磨滅,罪惡也就無法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