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存了這個想法,郭靖在作戰時就難免有些懈怠起來。
今日被鐵木真留住問話,郭靖還道是大汗已經從他的日常行為中看出了什麼,一顆心不由得劇烈跳動,訥訥地想要解釋幾句。
鐵木真並沒有注意到郭靖的神情變化,自顧往下說去:
“你帶的那個萬人隊作戰勇敢,已是我大軍中的一支精兵。現下局麵複雜,我想來想去,隻有把這個事情交給你去做,才能讓我安心一些。”
郭靖一驚,抬眼看著鐵木真:
“大汗,你是要我帶兵出戰麼?”
鐵木真一笑,道:
“怎麼,不敢嗎?”
郭靖囁嚅道:
“去打金狗子當然沒問題,不過……”
鐵木真截口道:
“誰說要去打金狗子了?那些金狗又值得什麼,還當不起我派出手下大將去對付他們!”
郭靖聽了一驚尤甚:
“大汗,莫非你想要去……”
聽說不是去打金賊,郭靖自然而然便想起半年多前蒙古人派出一隊騎兵,試圖避開潼關天險,入陝西趨寶雞攻入大散關,再經由唐、鄧二州直搗大梁,結果還沒到大散關就在鳳翔府被宋金聯軍合力殺退。
這次莫非大汗又動起了宋國的念頭,想讓自己帶兵從別道進攻?
郭靖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就要拒絕,這時聽鐵木真說道:
“不錯,方才當著眾將之麵我沒有仔細分說,實則眼下西遼國與我蒙古在阿勒坦山糾纏不清,甚至花剌子模也深入到了紮不罕河流域,我派你帶兵前去,就是要協助劄木合義兄,將他們狠狠地打回去,再幫我割了摩訶末的狗頭來!”
郭靖聽得長出了一口氣,隻要不是去打宋國,那麼幫蒙古人打一打他們的世仇倒是未嚐不可。隻是這樣一來,自己回歸中原之期又不知要拖到幾時了。
郭靖心思單純,既是大汗下了軍令,他便照令執行,也沒怎麼多想這道命令背後的含義。
其實鐵木真在找郭靖談話時,心裏已是做好了當前蒙古戰略重心全盤向西轉移的決定,術赤等人的所謂以偏師攻打汴梁隻是一個幌子,實則郭靖的部隊才是大軍先導,一旦郭靖西征出師不利,在西遼和花剌子模手裏敗上幾仗,那他就有了揮師向西的借口,可以順理成章地把部隊從金國戰場這個大泥潭裏撤出來,手下將士也不會因此而生出異心。
郭靖部隊的戰鬥力是很強,戰績也頗可稱道,但那是建立在一個統一有效指揮的基礎上,一旦讓他獨當一麵,以鐵木真的老辣眼光看來,前景實是不容樂觀,更何況郭靖還有一個金刀駙馬的特殊身份,打了敗仗可以找很多客觀原因,打順了自己也能趁勢跟進,結果是完全可以掌控的。
做完這些安排,鐵木真有些虛弱地合上雙眼,腦中閃過自起事以來的種種舉措部署,可以說基本上是無懈可擊的,而且之前取得的功業也證明了這一點,怎麼現在一遇上宋朝就開始處處縛手縛腳,全然施展不開?
想起四子拖雷給他講述的出使南朝見聞,鐵木真口唇微動,輕輕吐出了幾個字:
“榮王趙洵……嘿嘿,你倒算是一個對手……”
當日蒙古人攻破中都時,郭靖還在西京大同府作戰,並未參與屠城,等他領兵到來後聽說了城內慘狀,幹脆就連城也不進了,率部駐紮在城北郊外。
接到鐵木真下達的命令後,郭靖回部隊交待手下十個千夫長準備開拔,行軍前的各項工作並非一日可就。
這一天,城裏的箭筒衛士前來傳信,說是有遠客來訪,大汗請金刀駙馬參與會見。
郭靖騎著小紅馬趕往鐵木真金帳,未及入帳便聽到大汗爽朗的笑聲從帳中傳來:
“……久聞大師多年來稱雄於藏邊,不意今日竟然帶同各位尊者來到敝處,實乃天助蒙古啊!”
另一個回答的聲音極是重濁,似乎說話時不須轉換呼吸一般:
“大汗威震全蒙,聲名遠播,老衲也是久所欽仰了。不過此番老衲和幾位師弟是應小徒霍都之請才出寺一行,恐怕無法在大汗這裏久待的。”
鐵木真道:
“大師說哪裏話來?既是到了這裏,就再也莫要提起離去的話頭!若是大師有意,這蒙古國師之位,便請大師屈就了!”
那人有些遲疑,道:
“這……大汗盛情,老衲心領了,隻是此間事了之後,老衲還待回寺潛修……”
鐵木真道:
“在我這裏修行也是一般,各項供奉斷不敢少了國師的,我也會嚴令各部不得打擾國師清修!”
說到後來,鐵木真便幹脆以“國師”之號相稱了,直叫人抗拒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