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悵惘地道:“我還是喜歡這樣畫畫兒。爹爹說我著筆務工,流於匠作,領會不了丹青之道的意境,可是每次看著我的畫兒就像冬花凋零一般殘落下去,心裏還是很不好受,感覺自己喜歡的美好物事總是不能長久伴在身邊……”
趙洵開玩笑道:“這或許也是油畫的一種意境了。丹青講求似與不似,油畫卻是存與不存。”
元哥咯咯一笑,從那一陣傷感中擺脫出來,道:“那我知道了,以後爹爹再說我,我就說他不懂我的意境,嘻嘻……你這樣一說我也想通了,以後不必再費心去尋找其它材料,隻要開開心心地畫完,自己喜歡就成了。哪怕以後要離我而去,總是在這世上活過一場了……”
趙洵心想這女孩兒小小年紀,怎麼說話的口氣老是很悲觀的樣子。
正想到此處,忽聽遠處汝水下遊方向紛亂攘動,傳來好一陣大嘩,直似有幾百幾千人同時大叫大喊一般。亂紛紛的火頭映紅了小半邊夜空,過了良久才平息下去。
趙洵站起身來凝神觀望,在靜夜之中聽得分明,似乎是軍隊見仗時的喊殺之聲。心想莫非田元猛這小子又打過汝水了,這不成了南宋版的四渡赤水?
他回頭看見元哥臉上隱有憂色,有意逗元哥開心,想了想說道:“不用擔心,戰場離此處尚遠……你若是喜歡的話,我把自己這件衣衫送給你作畫好不好?”
元哥看著趙洵光禿禿的長衫後擺,連忙紅著臉搖頭道:“不用不用!我也是前段時間才覺出用麻布作畫更適合著色的,在中都買了好多白麻布放在家裏。這次是沒辦法,正好發現你居然穿著白麻衣衫,隻能借用一點了,不過害得你這麼難看……”
趙洵哪裏會在乎這種小事,笑道:“你可不要小瞧了我這件衣衫!你在中都買來的雖然也是麻布,但與我這件麻布比起來,材質恐怕大有不如,在吸色不變的功效上更是相差不可以道裏計。這樣你的油畫也能保存得長久一些。”
在這件事上趙洵確是沒有說大話。
趙洵身上這件麻布長衫可是當年他主政期間的得意手筆之一,南宋紡織工藝大革新的產物,更是臨安緙絲名家沈子蕃親手所製,具有極為珍貴的文物鑒賞及曆史研究價值,要是流傳後世指定賣出天價。
作為一名穿越客,趙洵一向對那些綢緞絲帛之類的衣物不感興趣,故此穿戴一般以棉麻製品為主。夏季臨安濕熱不堪,麻布衣服更是理想選擇,於是在杜杲發明改進了八十錠紡紗機之後,沈子蕃巧手織出了多達四十八支的亞麻紗,首批樣品便由少府監敬獻給監國榮王製作成衣,穿著貼身舒適,印染效果極佳。
元哥還從未見過趙洵以如此武斷的口吻談論一件事情,似乎都有一些洋洋自得的神色流露外表,不由抿嘴一笑,正要說些什麼,卻見趙洵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仰起了頭出神片刻,忽然對元哥道:“我想起一法,似乎可以解決你的油畫變色問題。不如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太平鎮,我們一試便知。”
元哥雖是疑惑不解,仍是答應著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