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汝愚聞言啞然失笑,雖然他深服小燕王之能,卻也不信他真的能掐會算,問道:“如此說來,吳曦要造反,卻是你從他的種種舉措上推斷而來的?”
趙柬鄭重了神色,道:“不錯。聽聞此人於近日抽調大安軍、漠州、簡州等地駐兵回防沔州,行止大違常理,渾不似鎮守一方的大將之所為,我更懷疑他在我成州軍防上沒撈到便宜,便派人借著征稅之名來試探成州反應,如若我等示弱於他,說不定他就要以此為突破口,插手成州事務,甚至驅逐、抓捕我府境內的百姓,亦未可知!”
趙汝愚聽得聳然動容,心中也承認趙柬說得有理,沉思著道:“日前我去鄉間,便有幾戶農家向我說起,沔州稅繁差惡,多有騷擾地方之事,希望成州官府出麵交涉。當時我尚覺事小,隻是書信稟明小王爺,欲待小王爺回來再行處置,如今看來竟是大意不得!那吳曦……嘿!吳曦人稱‘吳巴子’,乃是因為幼時口出不臣之言,被其父吳珽一怒之下踢入爐火燒得麵目起疤所致,又據說他月夜校獵歸來,仰見月中有人形與己相似,很是得意了一番。這些話我本不想說,畢竟聽之傳聞,我等不能因言廢人,現在說與你也隻是作為參考罷了。柬之,那差稅之事交由我來辦好了,隻是此人究竟有無異謀,就須你多加留意了!”
趙柬應是,隨後跟趙汝愚商議,借此機會,明日便把準備了多時的探報係統鋪撒開去,正式運作起來,並前往大散關等地布下暗樁,就近觀察吳曦的動靜,同時派人齎書上奏,不加評論地描述吳曦舉動,使朝廷得知巴蜀情弊,也好早作提防。
無巧不巧,第二天下午,趙柬安排下的暗探剛剛到達大散關,還沒把偽裝工作做完,楊康一行十餘人便風塵仆仆地出現在了關外。
那名暗探雖然不知這一行人竟是金人的密使,但出於職業習慣,五人以上行伍均在記錄之列,於是暗探用暗語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四月初八。酉正。北人十一入關。車馬三,皮毛若幹。”
剛寫完這段話,暗探一抬頭,猛地看見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笑嘻嘻地站在麵前,也不知他是在何時過來的。
暗探一愣,隨即想起自己的偽裝身份,滿麵堆歡出言招呼道:“這位小哥要買生梨麼?我這都是剛從樹上摘下,皮薄肉厚香甜多汁,最能解渴了!”
小廝聽他說完,仍是笑著點了點頭,指著梨筐裏一個大梨道:“我就要這一個,麻煩大哥幫我秤一下!”
暗探鬆了一口氣,趁那小廝低頭揀梨的功夫,若無其事地收起紙張,取過秤來約了約梨的斤兩,向小廝討了三枚銅錢。
小廝接過梨,略擦了擦便張口咬去,一邊吃一邊含混不清地道:“好吃,好吃!大哥人厚道,梨也是好梨!”
小廝說著話,幾大口吃完,就著衣襟拭去手上汁水,三步兩跳地追上了前麵那夥皮毛客人,攀上末尾一輛大車,伸個懶腰仰麵躺在貨物堆上,看著頭頂藍天笑嘻嘻地道:“給前麵說一聲,今兒個繼續趕路,等到了沔州再歇著吧。”
車把式頭也不回,簡短應道:“是,小王爺,繼續趕路!”
小廝臉上笑意未減,自言自語地道:“這一路走下來,直到現在才算是有點意思了。嘻嘻,厚道的賣梨大哥,別人一見我們進關都極力招呼,隻有你一個人反而低頭,想必你這梨也是賣不長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