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牛衛這三個字,王在呈報抄本中鮮有見到,但是對於虞國的軍備力量的組成還是非常熟悉的,內衛十六軍中定員最少編製最小,但卻是離皇帝最近的這支部隊,衍武帝和長老都要求他牢牢地記在腦海中,雖然不明白什麼意思,王還是記住了千牛衛三個字。
沒想到隻有千人規模的禁衛軍居然有三百人出現在玉林禪寺,還跟著王下山來押運軍糧,更沒想到的是這些當了十年僧人的衛士們,一出手就把名震天下的龍翔軍們打的近乎奔潰了,這可是絕對讓王沒想到的。
王還困惑一點,隻受命於父皇本人的衛士,為何這三百人會隱姓埋名的穿起袈裟,心甘情願的放棄唾手可得的高官厚祿,穿上粗麻衣和草鞋,剃光了頭發,窩在山溝溝裏十年,沒一個中途逃掉的,也沒一個吐露過自己身份的,要不是今天開戰,在王的逼問下,還沒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要知道千牛衛每天服侍的隻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人而已,不管是三公還是尚書省、中書省、門下省都無權過問,不管是內衛還是外府,不管是統營大將軍還是十六衛大將軍,沒有皇帝的手書,別想調動千牛衛一兵一卒,想知道皇帝在哪個行在行營,隻要看到千牛衛的軍旗就知道了。
這些千牛衛出現在他們不該出現的地方,王能想明白的就是父皇做出對自己幽禁的決定時,已經為今天他的複出打好了伏筆,太子或親王是可以開府置兵的,而王是被廢黜的太子,要圈禁的,公開地派皇帝身邊的親衛保護王是違背禦製的,也容易引起各個權利集團的注意,反而會給王帶來更多的危險。
十年的平靜生活隨著刺客的來臨被打破了,這才幾天啊王麵對了太多隱藏許久的秘密,他需要見到衍武帝後這些秘密才能一一水落石出,十年來在呈報抄本和長老的教誨中的慢慢成形的治國治軍之道,還都是紙上談兵,眼前這押糧路上的遭遇戰,卻真真切切的發生著,王必須小心地應對。
夜幕將至,派出去偵查的人陸續回來了,蒲林亭方向別說龍翔軍了,連個鬼影子也沒有,定陽隘口那邊倒是戒備森嚴的,據斥候稟報,遠遠望去,隘口上燈火通明人影幢幢,隱隱傳來喧嘩鼓噪之聲。
也不見龍翔軍派人回來收斂陣亡將士的屍首,王吩咐縣丞帶人去把三百多夏楚軍士們身上的兵牌收集起來,屍體都整理好,能收集到的殘肢斷臂都聚攏在一起,焚化後把骨灰埋在山腳上,立一塊石頭用刀刻上字,這都是英勇戰死的軍人,死在異國他鄉,不給個體麵的葬禮,起碼不能讓他們暴屍荒野。
一個時辰前還在拚死廝殺的對手,此時身體冰冷地躺在柴堆上漸漸泯滅,玉林寺的僧人們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著血,還穿著被這些死者的刀槊割爛刺碎的僧袍軟甲,為死去的敵人們誦經超度,王望著那濃重的黑煙中飄散的骨灰,還記得陽光下龍翔軍們肅整威武的樣子,耳畔似乎還能聽見他們的呼喝聲。
十七名重傷還沒咽氣的夏楚軍士們,被民夫們抬到山丘上,王一一驗看了他們的傷勢,沒有醫官和醫藥院的醫工隨行,王就讓十九郎拿來藥箱,給傷者療傷,都處置完畢後還特命縣丞撥出四十個民夫專門看護這些敵國的士兵。
安置完夏楚俘虜,王又查看了所有的玉林寺的僧人,不少人都掛了彩,輕傷的互相幫著都包紮了,寺院裏都調製有金瘡傷折藥膏,此次下山押運糧草,從寺裏帶了不少的藥膏藥粉出來,沒傷到斷胳膊斷腿的都能處理。傷重的也被簡單的包裹處理完,等著王的諭令。
各路援軍依然沒有消息,暗夜將至,敵情尚不明,王吩咐所有人包括傷兵,依舊駐守在山丘上,多放哨探出去巡查,僧人和軍士們分作三班,輪換著吃飯和休息。
午後龍翔軍們做好沒來得及吃的飯,連鍋被虞國人端了回來,稠粥都冷了板結成一團了,民夫們架起篝火添了水重新熬一會,粥飯汩汩地冒著氣泡,士兵和民夫們一邊吃著熱乎乎的繳獲的現成飯,一邊烘烤被雨水澆透了的衣服。
十九郎端了一碗稠粥,拿了幾片幹鹿肉遞給王。吃了幾口粥放下碗,王用小刀子慢慢地切著肉,不言不語地機械地割著鹿肉,他需要想的問題太多了。猛然間王抬起頭來,一眼看見十九郎正在篝火邊烘烤著衣服,突然想起十九郎和那位縣尉公子哥可也是下去打了一仗的,自己忙了半天都忘記了關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