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曲奇所住的那片灌木林開始有第一片落葉,萬綠的景象漸漸變成了一片金黃,坐在榛淺做的秋千上的胡桃,是時候上學了。
對於許希橙、vodka一群人來說僅是一個暑期的結束,然而對於第一次上學的榛淺、胡桃,卻意味著從廣闊的天地被關進了名為知識的牢籠。
他們一大早的任務,就是趕在太陽升起前,天際遠沒蘇醒,昏昏沉沉之際,拖著同樣昏昏沉沉的腦袋,到教堂裏做禮拜。
這是一件枯燥又無趣的事情,對於根本就不相信神靈的榛淺來說,這種折磨無疑如同十八層地獄的酷刑,每一秒鍾都得生生的挨,然而時間就像是刷上一層防腐劑,永遠那麼新鮮,不會變老一般。
如果真的有神靈,那麼惡人不應當道,好人應當得報,富人應當慷慨,窮人應當致富,孤兒應當有家,胡桃應當不聾。
總而言之,世間的公平連萬分之一都沒攢夠,上帝不是太無情就是太無義。
換之,排在榛淺不公平名單中的胡桃,卻是虔誠恭敬的信徒。
認認真真地跪在地,雙眼緊閉,雙手合十握拳在胸前,聆聽著教主的《聖經》,內心認真地懺悔。
於榛淺的埋怨相比,她所堅信的一套理論是上帝一直在遊曆著救濟百姓,隻不過他還有經過你所處的那片天空而已。
沒有任何人規定上帝一定要是救世主,也沒有任何人規定上帝一定要神通廣大知道任何真理,隻是大多時候,祈禱作為一種精神安慰,信仰給予一種精神鼓勵。
單是這些,信奉神靈就絕不是毫無意義的。
當晨曦的陽光照入這個神聖之地,仿佛神靈聽到了你的誠心,來自天堂的希望穿透層層黑暗,照亮了十字架,照亮了煩躁的小男孩和靜心的小女孩,朦朧間,所有的事物蒙上一層不真實的光芒,那麼的神奇,那麼的美妙,短瞬即逝,留下一片潔淨。
文理科的學習,兩個人表現出不同的天賦,胡桃對於語言的求知難以想象,所以在文科上總是懷著無盡的渴望,然而對於這個特殊的學生來說,教學也有些不同,除了每天與其他學生一道的課程,還有另加的手語課及唇語課。
榛淺、許希橙作為她的好朋友,往往也是一同陪她上這些課。
第一次能夠有方式與他人交流,表達自己的想法,胡桃激動得就差淚流滿麵,小小的雙手一筆一劃認真地重複老師的動作,她貪婪地想要和榛淺、許希橙一樣,一起對於好笑的笑話開懷大笑,一起對耿耿於懷的問題探討究竟,一起麵對將來所有的快樂,而不是作為一個旁觀者,永遠在猜測對方笑容所蘊含的意味。
這些理所應當的幸福她都要收入囊中,不讓它溜走。
她有生以來“聽”到的第一件令她開懷大笑的趣事是手語老師打著手語告訴她的,有次老師對榛淺開玩笑說:“我現在正在研究一種藥,吃了就可以長生不老。”誰知道榛淺一臉崇拜、興奮,稚嫩的臉上滿是天真,“真的啊!那研究好後一定要第一個給我吃。”老師被他的神情逗得哭笑不得,跟著話題哄他:“好!老師就給你吃,別人都不給。”然後榛淺心滿意足地走了,一邊走還一邊高高興興地扭著腰,雙手插在口袋裏,像條蛇一般的姿勢,抬高了八個聲調,充滿著愉悅地說:“啊!我感覺我好像又年輕了!”
胡桃聽完後,第一次,笑得前仰後合,想停都停不住,腹部傳來一陣陣的疼痛,然而笑著笑著,眼淚卻也止不住地往下流,一張臉呈現極端的兩種狀態,嘴角向上翹著,眉毛向下皺著,說不出的猙獰,嚇得手語老師不知所措,趕忙抽至紙巾幫她擦淚,嘴裏不停嘀咕:“你到底是笑還是哭?”
其實胡桃也不明白,明明自己內心中高興得很,一點悲傷情緒都沒有,為什麼眼淚就毫無征兆地流個不停。
榛淺在文理科方麵都沒有什麼天賦,他好玩的天性被拘束在小小的幾平教室內,感到沮喪萬分,然而在音樂課上卻展露了別樣的天賦。
在別的孩子還鑽研小蝌蚪的時候,榛淺已經用音樂室裏的立式鋼琴彈出了《月光》的第一樂章。
音樂與胡桃是無緣的,然而在看到同齡的榛淺坐在鋼琴椅上,窗外暖黃色的陽光灑在身上,黑白的琴鍵在男孩的手下靈動地跳躍,男生一臉沉醉地閉上雙眼,身子隨著樂曲而動,所有無聲的東西一下突破那層界限,對於音樂所有的幻想都變得真實,胡桃很確定自己聽到了,自己一定聽到了,那些美妙的旋律圍繞著自己跳舞,這些是麵前這個男孩帶給自己的。
中午的飯菜卻不能再偷偷帶出去,到櫻花樹下享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