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澄早早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偏頭看了看床頭的鍾,還不到九點。她索性打開了床頭燈,打算去書房挑本書來消磨消磨時間。
這時,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又響了,她探過頭去瞧了一眼,陌生號碼。任鈴聲繼續響著,翻身在床上打了個滾,伸了伸懶腰。很快,手機鈴聲就停了,隨之而來的是短信提示音“叮”地一聲響起。她看了一眼,隨即身子微微一顫,竟有一種宿命的感覺,短信內容十分簡單,“我在’荔枝蜜’等你。”
是曾瑜安。
“荔枝蜜”,是美食街上一家遠近聞名的酸奶店,由於裏麵的裝修偏暖色調,頗為溫馨,也很有情調,所以成為了學生時代幾乎所有情侶最愛去的地方,當然,那也是她和曾瑜安經常約會的地方。那裏承載的,是她高中時最甜蜜的回憶,卻又是她現在不敢輕易踏入的地方,一旦踏入,回憶便會蜂擁而來,堵塞在心口。
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換上衣服出門了。自從聽說曾瑜安回到中國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終有這麼一天的到來。其實,她到現在都沒有明白過來,當初的他們為什麼會走到如今這一步。那些所有以為可以與曾經相愛之人天荒地老的姑娘,你們可曾想過,如果某一天,你和他突然就那麼散了,毫無征兆,毫無挽留,甚至也許再也無法看到他,你是否會感到痛楚,可悲,還有深深的無力感。
她沒有開車,而是坐了公交。開著窗戶,外麵的風景迅速倒退,涼涼的夜風吹拂在臉頰上,她的心突然一下子釋然了。
白天在樓梯間的那一場大哭,把她壓抑了多年的感情爆發了出來,那些委屈,不痛快相繼從眼中流出,然後淚水蒸發,煙消雲散。仔細回想起來,她發現,這麼多年以來,她的心底一直都有一個缺口,時而冷風吹過,呼呼作響,隱隱作痛。那是她為他留下的缺口,為當年沒有畫上的句號留下的空白。如今,曾瑜安的出現,讓她這些年一個人的戀戀不舍迎來了終點,讓她終於有機會去填補心中的那塊殘缺,使她的心重新變得完整起來。
公交車到站時,心中已經沒有眼淚了。蘇澄她從來都是這樣一個人,她可以一個人死死糾結九年舊情,也可以在電光火石之間轉眼釋然。
一下車,就可以看到那家“荔枝蜜”,還是淺黃色的燈光,淡粉色的牆紙,落地窗前垂落著一串又一串的星星掛飾,一點兒也沒變。
推開門,果然,那個熟悉的角落,坐著曾瑜安。他抬頭的那一瞬間,蘇澄覺得,好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日子,那時的他們還穿著白底藍紋的校服。然後曾瑜安趴在那裏,眯著眼看著她寫作業,偶爾探起頭,指點兩三下,又被她佯裝嫌棄地按了回去。他笑嘻嘻起身,回來時,手裏捧著一杯草莓酸奶,她埋頭在作業堆裏,頭也沒抬,卻準確無誤地含住了他遞過來的酸奶上的吸管,他捧著酸奶,也不手酸,隻是靜靜地陪著她。那時的他們羨煞旁人,那時候啊……
相望無言。
俗套的寒暄,他說:“好久不見了。”她說:“是啊,好久不見。”
她的麵前放了一杯草莓酸奶。
酸奶混合著草莓酸甜的味道,在味蕾中綻放,一如回憶,緩緩漾開……
初中時的蘇澄,模樣端正,平淡無奇。不像曾瑜安,樣貌出眾的他,將近一米八的身高在初中一堆的男生裏鶴立雞群,早早就成為了女生們爭相喜歡的對象。蘇澄個子不高,堪看坐在第二排,曾瑜安坐在最後一排。海拔的不同,意味著交際圈也不同。所以初中整整三年,他們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那一年的高一,蘇澄十五,曾瑜安十六,他們又成為了同班同學。彼時蘇澄五官漸漸張開,身高也竄了上去。所以剛開學還在軍訓的時候,好多人就都知道了,高一一班的班花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蘇澄。她課桌裏情書一封接著一封,走在路上不時有男生從她身旁打鬧而過,企圖引起她的注意。偶爾在食堂排隊,還能聽到一群女生聚在一起,談論誰誰誰喜歡蘇澄。
蘇澄,那是個令女生們羨慕又嫉妒的名字。
後來,班主任重新安排座位,他們成了同桌。她那時才發現,他們原來可以有那麼多聊不完的話題,有那麼多共同喜歡的書籍,她們還喜歡著同一個樂隊,向往著去同一處地方旅行。他們一起主持班會,一起主持學校裏的各種活動,後來,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高一一班有一對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再後來,在高一暑假即將結束,高二即將到來的時候,曾瑜安向蘇澄告白了,於是,他們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過來的一整個高二,他們戀愛著,在承擔愈來愈重的學習壓力的同時,享受著與喜歡的人一起度過的每一個日子。
如果你曾在學生時代喜歡過某一個男生,你就會明白,每一天去上學,心中期待更多的,都是為了能夠看到他,又或許,是被他看到。
在學校老師的眼裏,他們早已被默許了。即沒有因為戀愛學習浮躁,名次退步,也沒有落下任何功課,反而兩人共同進步,一直穩定在年級前十。以至於後來他們的老師,在教育那些因為戀愛而荒廢學業的學生們這樣說道,要戀愛,可以,有本事你們像曾瑜安和蘇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