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日光有幾分傾斜,有幾片楓葉順著風從牆外吹落進來,如蝶翼般落得淒涼。
驚夢坐在廊下,歪著頭斜睨著剛從外麵進來的亦笙,她隻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綢絲長裙,腰間係著琉璃白紗,她本就身材小巧,如此一來便更顯得玲瓏緊致了。驚夢因剛從興慶宮回來,奔來走去的,差人搬了幾盆蘭花回來,雖已是初秋時節,可她的後背上已經汗水涔涔。偶有一陣穿堂風吹過,倒激得她打了寒噤。
亦笙湊上前來低聲說:“驚夢姐姐,三公公說皇上昨夜宿醉還未醒,今日連早朝都沒上。”
驚夢抬眼看了看正堂緊閉的大門,問道:“讓你遞的冰鎮雪梨湯呢?”
亦笙隻答:“奴婢交給三公公了,三公公說待皇上醒了就遞上去。”
驚夢聞言隻微微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亦笙也立在她的身邊,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敢說話。
過了許久,忽聽得房內傳來茶盞瓶罐摔碎的聲音,驚夢與亦笙互相對望了一眼,正想起身去看,卻又聽到有人大聲叫罵的聲音:
“你還不如一刀殺了我。如今這般,叫我情何以堪?”
竟是蘇昔憐的聲音。
幾乎是同時,房門從內打開,孫輕漸神情黯然得走了出來。驚夢到底老道,連忙走上前去,低聲道:“公子,沒事吧?”
因為孫輕漸長期照料蘇昔憐,所以與驚夢也十分熟識,而驚夢一直都以公子稱呼他,如今雖到了宮中,可一時還是改不了口。
孫輕漸隻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暗淡無光,然後便頭也不回得走了,隻留下驚夢和亦笙麵麵相覷。
驚夢自小跟在蘇昔憐身邊,她從來都是一副風淡雲輕,不悲不喜的樣子。今日這般雷霆大怒的樣子著實未曾見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她躊躇之間,忽聽得蘇昔憐在屋內叫喚她。她這才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房內並未開窗,顯得有點悶熱,地麵上有一些花瓶的碎片,驚夢認得,這是前些日子皇上剛剛賞賜下來的景泰藍手繪鑲金邊梅瓶,這還是吏部尚書吳大人巡遊北方的時候,花重金半買半搶得從一位老先生手中尋到的。據說是高祖時期流落民間的宮廷珍寶。
吳大人捧著這樣的珍寶來討皇上的歡心,可正巧那日蘇昔憐也在尚書房內,見到這樣的玩物不免讚了幾句,皇上二話沒說將這梅瓶賜給了她,倒是那吳大人臉上露出了幾分憤恨。
“驚夢,我前些日子叫你去興慶宮借的蘭花呢?”蘇昔憐見她眼睛一直盯著地麵上的碎片,語氣中不免有些冷淡。
驚夢忙答:“放在寢殿裏麵了。知道小姐最喜歡君子蘭,我特意多挑了幾盆。”
蘇昔憐有意無意得瞥了一眼門外,見一道身影晃晃悠悠,便會心一笑:“我說怎麼最近我房裏的首飾少了不少,想必定是這屋裏出了內賊,進進出出盡是些鬼鬼祟祟的影子。”
驚夢聞言,心中已然有幾分明了,便輕手輕腳得走到門外,探頭一看,哪裏還有什麼人。她轉身便將門關上,這才回到蘇昔憐的身邊。
蘇昔憐抬眼看了她一眼,才說:“興慶宮那頭可有什麼動靜?”
驚夢答:“奴婢並未見到淑妃娘娘,聽香溢姐姐說,淑妃娘娘上午的時候去了一趟尚書房,有些乏了,在內室休息。奴婢也不敢打擾。”
蘇昔憐抿嘴一笑,繼而又問:“香溢那小丫頭可還問了你些什麼?”
“就在我出門的時候,香溢姐姐特意送我到門口,還問我娘娘送來的糕點味道怎麼樣。”
蘇昔憐冷笑一聲道:“蠢主子盡帶出些蠢奴才出來。”驚夢偷偷低眼看她,見她臉上如若冰霜,便噤聲不敢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