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昔憐聞言,平靜的目光閃著難以置信的恐慌,朝蘇政看去。
蘇政隻是無聲的笑著,眼角的細紋如湖麵的漣漪一般,浮現不一,“皇上,罪臣自知罪孽深重,願以死謝罪。”
“爹爹……”蘇昔憐站起身來,身形搖晃不定,喃喃地叫道。
楚墨言斜眼看著他,嘴角微揚起一個輕蔑的笑意:“現在才悔過未免太遲了吧。如果我沒猜錯,這位小姐應該是您的女兒,白蘇國的大名鼎鼎的大才女——蘇昔憐。”
蘇昔憐猛地看他,驚起了一心的漣漪,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可還是隱藏得這樣深。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可怕的男人,她甚至不敢往下想。
“蘇小姐,”他笑的不懷好意,“有一個驚天秘密,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知道呢?”
蘇昔憐與蘇政一同抬頭看著他,可是兩個人的神情卻是截然不同的。他滿意得笑笑,將扇子一收,以極慢的語速說道:“你可知道你的生母是誰?”說到此處,他忽然抑製不住得大笑起來,“就是你們白蘇國的女王——楚,汝,芸!”
蘇昔憐瞪大了雙眸,兩顆秋眸閃動不定,她跪在蘇政麵前,麵色蒼白,輕聲低喃:“爹爹……爹爹,你不是說母親在我出生之日便去世了嗎?”
蘇政的兩隻手緊握著拳,不住得顫抖著,睜大了眼睛,臉上的怒色顯而易見。
“怎麼?”楚墨言低下腰,肆意地笑著,“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死到臨頭,還想咬著秘密進棺材。”
他直起身,一把打開扇子,在胸前慢慢搖著,玉樹臨風,氣度非凡,“蘇政,枉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火是包不住火的。你和楚汝芸幹的苟且之事,終將大白於天下。”
“住口,”他突然站起身,聲音洪亮激昂,“你可以侮辱我,可是不許侮辱菁王殿下!”他下巴處的胡須不停的抖動著。
“蘇政,你從未娶親,何來女兒?”楚墨言的眼神犀利得如一把利刃,狠狠地紮在蘇昔憐的心上,一時間,血流不止。他的一句話,一下子便問出了已經困擾她18年的生活重心。
他繼續說道,“白蘇國舉國上下無人不知,國相蘇政視女如命,若非你親生,你又何須待她如掌上明珠?”
“別說了!”蘇政忽然發了瘋的大喊起來。
一片沉寂。蘇昔憐抬頭望去,她敬愛的父親就站在她麵前,雙目緊閉,臉上除了喪國之臣的悲愴之外,竟有兩行清淚緩緩滑落。
她第一次手足無措起來,目光淩亂,無處停留。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她甚至覺得自己身上被潑上了一層肮髒的汙水,她洗不淨,也褪不去。
蘇政睜開眼睛,一把拉起癱坐在地上的蘇昔憐。溫柔得用手扶著她的頭,聲音如朽木一般衰老:“憐兒,你要相信爹爹。爹爹是清白的,你也是清白的。”
蘇昔憐的雙眸漸漸模糊,一眨眼便有兩滴眼淚落下來,蘇政憐惜地替她拭去,柔聲道:“憐兒,事到如今,爹爹也不想瞞你了。你的確不是爹爹的女兒……”
“可是,憐兒,你的身世清白無疑,絕非他所言那樣齷齪肮髒。憐兒,請你原諒爹爹,爹爹不能告訴你全部,隻能言盡於此了。”
楚墨言已經回到了上座,目光中無疑透著一個勝利者的傲氣。
蘇政並未理會他,猶自說道:“憐兒,爹爹從未瞞你,爹爹雖一直愛著菁王,可是我們之間絕無苟且之事。女王的聲譽清白關乎一切,爹爹不能讓任何人將她毀了。”說到最後一句話,他本蒼老無力的聲音,忽然鏗鏘有力起來。
“憐兒,今後你要好好照料自己,爹爹隻能陪你走到這裏了。”
蘇昔憐此時已然淚流滿麵,哽咽說不出話來。隻聽到蘇政最後恍若臨終告別的話,還未反應過來,便感覺眼前的青影一晃,有一陣微風掠過。
一時間,血腥味充斥著整個大殿,她哭喊著撲向那具溫暖的身體。白衣被血浸染。夕陽暮光映染了整座池邑城,霎時血流成海。那一刻,整個天下都安靜下來,她仿佛回到了幼年時候,夏日的夜晚,躺在父親的懷抱裏,睜開眼看到漫天繁星,安逸而平和。
她像是想到什麼,回頭看了看站在柱邊的林暮淺。那樣近,他本是可以救下他的。
想到這裏,她竟然流著眼淚微笑起來。那樣優雅而靜謐的微笑,像極了春意闌珊時分,靜靜凋謝的桃花,灼燒了他的眼睛。
本無意傷春,卻是硬生生帶走了一水綠意。任這姹紫嫣紅,都隨斷亙殘垣,付諸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