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天,蕭瑟的風,獵獵作響的軍旗。戰場上的景物永遠是這麼單一,猩紅的鮮血與閃著寒光的大刀,還有哀號的禿鷲啄食著將士的屍身。
燕楚兩軍對峙已經許久了,然而誰都沒有退軍的跡象,多日來,兩軍將士廝殺不斷,互有勝負,誰都沒能徹底打倒對方。這場戰鬥將會持續到什麼時候,誰都不知道。
南楚軍營裏長燈未熄,老將軍粗糙的手指在地圖上移來移去,思考著些什麼,突然手指點在一個地方不動了。
穀江源!
“報!將軍,前方探子得到消息,燕國命爾霈帥軍五萬前來增援。”
“幾日後可到?”
“三日!”
“我軍久戰未能克敵,敵軍援兵一到,士氣高漲,我軍必敗。隻能明日背水一戰啦。”老將軍歎息道,“下去吧。”
老將軍回過頭去,又看了會軍用地圖,“戰!”他突然厲聲喝到。
戰事是十多天前挑起的,大燕軍隊趁夜渡過穀江,來到穀江城下,數萬軍隊迅速包圍了這座楚北要塞。楚帝甯歡得到急報,嚇得手足無措,滿朝的大臣皆建議求和,是當朝的老將軍穆仁站了出來:“大燕狼子野心,貪欲無厭,穀江決不能丟。爾等如此畏懼,可對得起陛下?對得起我大楚先皇?對得起我大楚的百姓?”“穆老將軍,此言雖然不差,可是又有誰能夠阻擋大燕的軍隊呢?你若有本事,你便上啊。”說話的乃是楚帝最為寵幸的大臣李風。“陛下若是信得過老臣,老臣願意率五萬大軍去解穀江之圍。”
穆老將軍雖年過五旬,然而寶刀未老,五萬大軍數日急行軍,猶如天兵般出現在大燕軍隊麵前,內外夾擊,穀江之圍登時瓦解。
然而那些南下的燕軍似乎並沒有撤軍的意思,繼續在穀江城外與南楚的軍隊交鋒,穆仁看著這些驍勇的燕軍,心裏泛起了陣陣寒意。
現在他明白了,他麵對的這幾萬人還隻是燕國的前鋒,大軍還在後頭。而燕國的目標也絕不僅僅是穀江城。
多日來的戰鬥使他感受到了燕軍的驍勇和楚軍的渙散,他心頭愈發感覺不安。
楚立國業已數十年,然而君王都沉湎於南方的繁華,又寵信無能的小人,軍備鬆弛,如今,是否真要滅國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然而可悲的是,國內那些人享受慣了太平,尚不自知呢。
他暗暗召集了軍隊:“我不騙大家,我已得到消息,敵軍援軍將到,穀江城難守。要想保住穀江,隻有明日一戰全殲敵軍,將戰線重新推回穀江南岸。若此戰勝利,可憑穀江天險守住我大楚。”
老將軍頓了頓,仰天望了望漆黑的天空,隻有寥寥幾顆孤星。
月光如水灑在穀江荒草上,似是蒙上了一層霜。
月光如水灑在老將軍的銀絲上,像是滿頭白雪。
月光如水灑在老將軍留下的淚水上,仿佛滴下了珍珠。
老將軍丘壑般的臉龐,滿是刀傷的臂膊,在月下那般清晰,甚至顯得有些可怖。
他長歎了一口氣:“你們可有人願意隨我出戰?此次戰鬥生死未卜,乃是以命相搏,我需要善於泅水的勇士三百,不怕死的好漢八百。若有願意相隨的,便站出來吧。”
眾人麵麵相覷,呆了半晌,方才漸漸有人站出來。
老將軍無奈地歎道:“還有人麼?難道我大楚就沒有好漢了?”
夜是那麼得靜,隻能聽到風吹過荒草的聲音。
眾人哆嗦著大腿,再不敢站出來。
老將軍低下了頭,難道真是我大楚無人,要亡國了?
他又想起年輕的時候他跟隨先王平定南方各路勢力,將士們振勇當先,兵峰所指,無不披靡,方才有了如今的大楚。然而自從大楚建立,當年的豪傑們放下了刀,過起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往日的昌盛,今日的衰敗,他看得清清楚楚,然而眼裏,卻隻有無奈。
突然從遠處跑來一個少年:“算我一個。”
老將軍身邊的親兵上前道:“小公子。”“你來做什麼?”“爹爹,你不說我也明白的,國家危亡了。”
這小公子名喚穆堅,才八歲,老將軍晚年得子,甚是寵愛,但畢竟將門之家,所以平時還是練些刀劍,戰場卻是從來未上過。
“你給我回去,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來搗亂!”老將軍是生氣了,白花花的胡子不停地往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