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沒有發出聲音。
尤其是幾個成年人，雙眼牢牢地鎖定著奎的麵部，都想靠眼神中的炙熱融化奎臉上的冰冷的掩飾。
沒有一個人相信奎如此簡單的說辭，十幾歲的少年們一半用同樣炙熱的目光盯著奎，而剩下的一半則是和吉薩一樣，茫然中看著隱隱對立的兩方不知所措。
整個房間陷入了死寂，又像是一個封閉的油桶，隻要那根火柴擦出一點火星，整個油桶就會毫不留情地爆炸。
而陷入油桶的幾個身不由己的棋子有誰會在意呢？
奎抿著嘴唇，環視房間一圈之後盯著哈維，“你不相信我？”
哈維搖了搖頭，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不，我相信你沒有泄露，如果你真的說什麼的話，今天不會是這麼簡單。”
奎麵露沉思之色，放鬆有些僵硬的身體。
但房間的氣氛反而變得更加微妙。
哈維用平靜的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誰也不知道這個看似一直麵容平靜的男子內心在思考著什麼。
吉薩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之下不自覺忘了自己剛剛經曆的壓力和對特瑞的小小的憤恨，他一邊控製不住自己的各種思緒，另一邊卻有一種奇怪冷靜，他注意到哈維的目光在幾位成年人身上稍作停留，尤其是某一個人。
“自從教會曆以來，我們就離正常人的生活越來越遠，離開了曾經的榮譽和權勢，墮入泥潭和陰暗的森林。雖然這其中很少一部分人可以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身份生活在鬧市裏，但我想誰心裏都無時無刻不在擔憂自己的境遇，心憂源力的榮光。”
哈維輕輕閉上雙眼，他的雙眼眼皮正微微顫動，半晌才繼續開口低沉地說道，“所以，如果你們誰在背後屈從於教會，我能理解。我的老師早就在我踏上這條路時就告誡我，要抱著死亡的覺悟去學習源力，領悟源力，但淡看死亡這麼困難的事情有幾人能夠做到呢？”
“所以，我真的理解你們中的某些人，教會如今完全掌握著我們的性命，一個小小的教會騎士就可以命令昔日強大的源力者去清洗肮髒的甲板，你們又怎麼不去屈服和順從呢？又怎麼不去依附呢？畢竟，似乎你們未來有限的生命裏已經完全脫離不了教會的掌控了，不是嗎？”
哈維轉過頭，注視著身後的凱尼，但隨即又移開視線，看著另一位男子，那是從上船之後一直沉默寡言的萊克斯。
“但我也想告訴你們，倘若今後源力的榮光重新閃耀，你們，”哈維伸出食指，指向所有人，“希望你們這些人，不會為今天的背叛而感到後悔。”
啪，啪，啪。
刺耳的鼓掌聲響起，一身閃亮騎士鎧甲的泰哈斯推門而入。
“說的好！說的好！”
泰哈斯誇張地稱讚哈維，也表明他已經在外麵把哈維所有的發言全部聽在耳朵，毫無疑問，泰哈斯之所以會如此“及時”出現在這裏，恐怕也和源力者中間的“背叛者”離不開關係。
“哈維，想不到你還有演講的才能！”泰哈斯繼續“表揚”著哈維，但他的語氣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真誠，“也對，也對，你做你的北隊統領也有幾乎十年的時間，這些煽動人心的話怎麼會不熟悉。”
麵對泰哈斯的冷嘲熱諷，整個房間靜得隻能聽到海水拍擊木製船壁的水聲，現在地吉薩已經可以從這些聲音中辨別此時海麵的風浪的程度。
泰哈斯直視哈維，“源力的光輝？竟然在教會的領地說這種叛逆的話，哈維，你說我該怎麼處罰你呢？”
隻要有教會騎士駐紮的地方，就是教會的領地。這是不容爭辯的律令。
泰哈斯出現之後，哈維又變回了那個一副老實本分的模樣，誰也不能從那雙平淡無神的眼睛中看透他在想什麼，教會騎士自然也沒有看透人心的魔力，剛才那個言辭激昂的哈維已經完全隱藏在了那身體的某個角落。
“你總是這個樣子！”泰哈斯抬起右手，仔細整理自己的鏈索手套，他漫不經心的話語似乎完全不在意眼前發生的一切。
但如果他真的是像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又為何費這麼大心力特意來底層船艙針對一直避讓的哈維呢？
銀光閃動，發絲飛揚。
泰哈斯腰間的長劍挑飛哈維的長發，那柄嶄新的長劍在他主人的操控下似乎成為了活物，再次細微地左右舞動，原本稍長的斷發瞬間成為了碎屑，細細簌簌地灑落地麵。
一切都在眨眼之間發生以及結束。
艙內幾個孩子沒有壓住盤旋在喉嚨中的低聲驚呼，但哈維卻仍然紋絲不動，雙眼低視前方的虛空，彷佛麵對威脅的並非是他一般。
置生死於度外，莫過於此。
或者，哈維很確信自己並沒有生命危險？
“佩服佩服！哈維，你這一點真是讓人不得不歎服。”泰哈斯收劍歸鞘。一旁侍立的騎士上前，腰間別著一副深黑色的鐐銬。
泰哈斯嘴角浮現出詭異的微笑。
“真希望你在下船之前你能一直這麼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