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到站時,乘務員所報的時間是五點二十,盡管後來她們站在車門口依次向每位乘客表達了對於晚點的歉意,但乘客們一點都不買帳,大多帶著憤怒離開這趟開了三十個小時的火車。
大家對中鐵服務不滿,自身又無法改變這種令人失望的狀況,隻好對那些實習的列車員發發牢騷,下車以後還是回到了原來的生活軌道。
溫綰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坐上火車去洛城讀書的日子,那時候不管是返程還是歸程,從來沒有如今這樣複雜的心情。
她用手指按著眉心,緩解輕微的頭痛。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那個剪著短發,穿著牛仔褲的姑娘已經被時間消磨殆盡,再也觸摸不到了。
穿著單衣的身子在下雪天顯得十分單薄,她回頭看看車站的名字,然後提著行李箱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從南方到北方好像走了一個世紀,但是此刻她忽然覺得,如果這趟火車再慢一點就好了,這樣她就能多逃離現實一秒,或者就有更多的時間去考慮一下回去後該怎樣生活。
淩晨天還是黑的,火車站的門前已經擠滿了人。人群中摻雜著講價的聲音,叫賣早餐的聲音,詢問住店的聲音,以及出租車司機拉客的聲音。
幾位司機熱情地走到溫綰身邊,問她要到哪裏去,價格好商量,有人甚至直接拎起她的行李箱。
溫綰牢牢抓住行李箱,慌張地說:“不用,不用,我在等人。”
她在等誰?
她這樣狼狽地回來怎麼敢驚動任何人?
正在猶豫要不要重新買一張票,去往下一座城市的時候,她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溫綰?”
聲音清澈好聽,像極了多年前自己沉迷的聲音。
溫綰在昏暗的路燈下回頭尋找,是他,沈昭越。
舊相識見麵,原本應該走近對方,熱情地打聲招呼並寒暄一下,而溫綰站在原地,身體一動不動,隻朝著他點頭說:“好久不見。”
客氣而疏遠,毫無感情的語調。
本應是賦予感情的“好久不見”,溫綰卻表達得如此敷衍。
這樣的問候一下子拉遠了兩人的距離,對方似乎也覺得有些尷尬,匆忙解釋道:“我來接我妻子,你們好像是同一趟火車。”
他說到“妻子”這個詞時,溫綰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不再回應對方的話,隻想著如何離開這裏。
“你要回城裏吧,等會我妻子出來,我送你?”
受到溫綰冷淡態度的影響,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底氣不足。
“不必,我自己打車就好。”溫綰禮貌地微笑,她的眼睛巡視著四周的出租車,迫不及待地想走。
她抗拒著他的一切。
沈昭越從白色奧迪的旁邊緩緩走過來,精致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地落入溫綰眼裏,她忽然在想,棉衣下麵會不會依舊是白色襯衫呢?
他走近她,站在她的對麵。兩個影子橫在路上,一高一低,說不出的韻味。
溫綰微微昂起頭,寒風把她的臉頰吹得通紅,鬢間的頭發也有些亂了,明明冷得發抖卻還要表現出不可一世的樣子。
他一邊搓著冰冷的指頭,一邊問溫綰:“你是從洛城回來的嗎?家裏的天氣很冷吧?”
“是的。”溫綰冷淡地對上他的眼睛,她從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看到了驚愕以及無地自容。就像在報複一樣,她將他所有的勇氣和熱情打壓下去。
就算我落魄的回來,也不會讓任何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