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從汗水和淚水浸濕的枕頭驚醒。那個夢果然還是像魔鬼一樣緊跟著她。“嗬嗬。”她無奈地笑笑,然後開始一天的忙碌。
她叫夏惜年。夏天的夏,珍惜的惜,經年的年。她喜歡這麼介紹自己。看似文文弱弱但是心裏卻藏著一個鬱結的秘密。那個夢——
夢中的一個女孩穿著白衣,恍如隔世。那是她自己,她知道的。另一個女孩身襲一火紅的裙子,燦爛如雲霞,嘴唇漾著笑意。拉著她小小的手心一路走,一路走,兩隻手就這樣拉著晃啊晃啊舍不得放。突然,一直緊握著手的紅衣女孩放開了她,跑向前方的小路,嘴裏像魔音一樣在念叨:“惜年,快長大吧。惜年,快開出花來吧。惜年,去你應該去的地方吧。”惜年拚命想要追到那一抹白色,卻每次都隻能在孤寂和失望中看著它消失。然後在自己氤氳的淚水濕氣中醒來。一向膽大的她卻每次想要逃避著這並不可怕的夢。驚醒,驚醒,再驚醒。
“inall,夏惜年是個溫暖的孩子。”夏惜年用昨天複習到的總結句英文安慰著自己。然後刷牙,胡亂地抹一把臉,穿上昨天晚上稍稍清理過的舊校服,匆匆忙忙向學校跑去。
是的,夏惜年是個孤兒。出生後被丟棄了兩天居然沒餓死,被一個獨身老爺爺收留,帶到一直要拆遷卻意外得保留至現在的“危樓”生活,也就是現在的家。一呆就是十七年。
爺爺給大難不死的女孩起了個名字叫夏惜年,希望這個遭受不幸的孩子能有被珍惜的幸福,希望她能得到很長很長的時間的幸福。於是有了現在的夏惜年。
路上的風越來越大了。夏惜年縮了縮脖子。“入秋了啊。”她心裏嘀咕。不喜歡秋天,她愛的是夏天,爺爺姓夏,而自己又是在初夏被撿到的,意外地吻合。這似乎就是所謂的緣分。
走進學校,打開自己的儲物櫃,又是一群無聊的人放的垃圾還有信。那估計不能算是信吧,充其量就是寫著諸如“夏惜年,怪物!”“真虛偽,去死吧!”之類的小紙片而已。但這並不能對夏惜年產生一點點影響。成績好又強勢,被別人擠兌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習慣了,所以麻木。對於她來說,這些浪費的牲口寫的紙片隻是她的草稿紙而已。
因為窮,因為是孤兒被別人歧視已經早就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了。何況,爺爺上個月也去世了。爺爺,想到他惜年心中是一陣揪心。上個月爺爺去世,為了學校裏一個競賽惜年沒有能陪爺爺走最後一段曆程,這是自小就懂事的惜年覺得唯一虧欠爺爺的地方。爺爺給了自己生的權利,而自己卻讓爺爺孤寂得麵對死亡。惜年不敢再想了。
照常是一天的上課。作業。放學。然後在回家的路上隨便買一個最便宜小麵包當今天的晚餐。早餐通常是不吃的。自從爺爺死後,唯一的家的感覺也失去了。
空空蕩蕩的家裏除了一些生活必備已經沒有其他東西了,為了料理爺爺的喪事她變賣了幾乎所有的物品。現在這個家,估計是幹淨到房門大開也沒有小偷傻到來白忙一場的。
燒水,洗澡,複習,睡覺。所有步驟一氣嗬成。一點也沒有耽誤和浪費。這個年紀的女生,本該有的粉紅色小浪漫和寵愛在夏惜年身上一點也看不到。幹淨利落的短發使惜年顯得很幹練。沒有漂亮的衣服沒有可愛的飾品。再加上臉上三百六十五天掛著的冰冷的臉色。難怪班裏的一個最油嘴滑舌的男生曾經說:“就算和母豬結婚我也不要和夏惜年談戀愛。”當然,他換來的是一個白眼和一星期擦黑板的活兒。
可夏惜年覺得這樣很好。沒有了一切幹擾,她就隻是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學習,去做自己。即使別人都認為自己是個冷血的怪物。但她還是覺得自己是個溫暖的孩子。好吧,也許夏惜年真的不是一個溫暖的人。但麵對一個模棱兩可的事實時,人們總會想把它往有利於自己的方向解釋。所以,漸漸地,一個謊話說多了,自己也認為是實話了。
沒有了爺爺的生活很孤單,每天唯一的溫暖都消失之後。除了麻木,夏惜年還有懼怕。並不是怕孤獨,而是那個夢。
那個甚至具體連人物和地點都說不清的夢。但那兩句細碎的話卻像可怕的魔音整日整日地充斥著她得大腦:“惜年,快長大吧。惜年,快開出花來吧。惜年,去你應該去的地方吧。”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不想去想,卻又不得不想。
帶著懼怕和疑惑,她躺到了床上,卻意外地難以入眠。這樣的反常讓她越來越不安。在五點二十分,一縷陽光照射進窗戶的時候。半夢半醒之間的夏惜年聽到那個一直呼喚著她的溫柔的聲音說了這樣一句話:“時間到了。”然後,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