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該吃藥了。”
宮女不耐的聲音響起,我回頭看了看她,眼神淡漠。
是嗬,我不再是那個萬千寵愛的賢妃了,亦不再是那個被身為丞相的父親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了。
而如今的我,早在我親愛的夫君,當今皇上登基的那一刻,被打入冷宮。
我至今,仍記得他在含元殿前當著朝臣說的第一句話:“今有賢妃楚氏不潔,打入冷宮,賜號廢,永不得再入後宮半步!”
不潔?聽到這個罪名,我當場就笑的暈了過去。
我現在依舊能夠回憶起,當時的血腥甜味在我嘴裏回蕩,回蕩,那濃濃的味道,讓我陣陣作嘔。
是嗬,不潔,多麼可笑的事情嗬……
成婚三年,他卻從不曾碰我。曾幾何時,我多次詢問,他卻總是溫柔笑笑,而後摸摸我的頭發,說,他想等到他登基之後,再與我洞房花燭。
那時的我,信以為真。
原來,一切隻因,我不潔。
可是,真的是因為我不潔麼?
爹拚盡權力,將他捧上帝王之位,而他,在登基之日,親手下旨,將楚氏家族滿門抄斬,而我,則被廢入冷宮之中。
而我,從始至終,都隻是他的一枚棋子,一枚用過之後,便可拋棄的棄子。
棄子嗬,我在心中輕歎,將桌上的藥碗端了起來,將藥汁全部倒在黑色的泥土裏。
“不論本宮如何落魄,始終都是主子,而你,依舊是奴才。”
我冷顏道,我即便被打入冷宮,即便被滿門抄斬,我依舊有著這股驕傲,且,這股驕傲,或許會伴著我在這冷宮中慢慢死去。
我剩下的,也就這股驕傲了。
幼時,我從不肯低頭認輸,爹那時候會摸摸我的腦袋,而後笑道:“浣兒,你有楚家的驕傲,不錯不錯。”
可是,驕傲仍在,爹,卻是身首異處。
那宮女搶過我手上的藥碗,悻悻道:“喝就喝,不喝拉倒!你當真以為你還是主子呢?你可別忘了,這是冷宮!”
語畢,她端著碗朝著門口走去,右腳剛剛踏出門口,轉過頭,對著我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唾罵道:“都已經來冷宮三年了,還拿自己當主子呢!”
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我的視野中,沉悶的胸口,在這一刻,終於得到舒緩。嘴裏感覺到一陣甜腥,“哇”的一聲,紅色的液體,充斥著我的視線。
血腥味,充斥著我的鼻尖。
褐色的鮮血中,微微帶著青黑。
在家中曾略讀過一些醫書的我知道,我,命不久矣。
其實,這毒,早在我入冷宮的那一天就已經下在了我的膳食裏。
他給我下的,是紅顏。多美好的名字啊,可是,它是毒藥。
我從未想過,他會對我下紅顏。這個世界上,隻有他有紅顏,我為他為研製出的解藥,為他治療他曾經所中的遂暨之毒。
可是,如今這藥,卻是下在了我的身上。
原來,他不是在滅我全族之後,放過了我,而是他希望,看著我一點點的死去,才能夠泄他心頭之恨。
因為,在我入冷宮之後,我才明白,我當年懇求父親向先皇賜婚於他,使得他的心上人,當場自殺。
所以,他對我恨,恨之入骨。
所以,他要我死,他要我一點點的死,一點點的,受盡折磨而死……
而先前的藥汁裏,便是摻雜了紅顏!
我倒掉,隻是因為,我想活著,隻有活著,才能複仇,才能將我楚家的冤屈,一並洗清!
夜,已經深了。星光掩藏在夜這片黑色的綢緞下,我看不到一點光明。
吹熄微弱的燭光,打算休息之際,卻聽到細微的聲音。那聲音極小,小到幾不可聞。
可是,我在這冷宮的三年裏,已經習慣了無聲,是以,一點點聲響,都能夠引起我的注意。
我側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衣櫥的放置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