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十年,冬至大雪後一個月,天空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明媚。
這是沈桐梓囚於冷宮的第十個年頭。在這十年裏,她仍是皇後。很多人都不明白,明明沈家已經倒了,人都死絕了,連沈府都變成了廢園,為什麼皇上還不另立新後,反而讓她這沈氏後人在冷宮逍遙自在。但聖意就是聖意,無人敢揣摩,也無人揣摩的透。
冬臨扶著沈皇後下床洗漱妥當,用過早膳後冬臨問:“娘娘,今兒雪停了,天氣很好呢,我們去院子裏走走吧,也散散心。”
沈皇後歪著頭想了想,然後笑了笑說道:“也好。”
周遭寂寂無聲,隻聽得見積雪在陽光的照耀下漸漸消融的聲音。院子裏梅花開得美豔而瘋狂,仿佛知道這裏的人沒有心情來修剪它們,所以愈發張狂。
冬臨一邊扶著沈皇後沿著小路散步,主仆之間安安靜靜的,和背後那片濃烈的背景自成一片世界,溫和而妖嬈。
身後傳來腳步踩在積雪上發出的聲響,沈桐梓剛一側頭便看見一行人嫋嫋娜娜地穿過稀疏的梅林,朝她們走了過來。為首一人身穿貴妃服飾,豔若桃李,眉目含春,身後跟著七八位宮女太監。聲勢浩大。
沈桐梓多年不見外人,一下子想不起來此人是誰。
“姐姐多年不見,氣色好了很多。看來這冷宮倒是個好地方,可以養人。”聲音嬌軟若黃鸝,沈桐梓想起來了,這人是李吉親口冊封的梅妃。自冊封那日起,宮中每一處地方都種滿了梅樹,後來每一年,梅花最盛時,宮中都有一次賞梅宴。
“養不養人,你住住不就知道了嗎。倒是你這些年活的夠舒心的,”沈桐梓冷笑,“就是不知晚上沈府冤魂可曾入夢。”
“姐姐說笑,一來沈府通敵叛國是確鑿事實,沈府有罪;二來妹妹早已不是沈家人,又怎會夢見那些人。”沈微池麵色不變,從容答道。
“沈家養你十幾年,就算沒有恩義也有情誼。”
沈微池笑的愈發燦爛。“嗬,我的姐姐啊,冷宮這十年你怎麼還想不明白。沈家收養我,不過是看我長得不錯,將來可以用於和大人物們之間的交換。沈家和我沈微池之間,從無情誼,隻有利益。”
“好一個從無情誼,隻有利益。沈微池,你沒有心……”
沈微池打斷她,“好了姐姐,時間不早了,皇上見不到我該著急了,下次再來找你啊。”說完轉身欲走,卻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看妹妹這記性,還有件事忘了和你說,聽說沈意逃跑時從山上摔下來了,屍骨無存。這是從下麵遞上來的,姐姐好好看看。”說完從袖中抽出一封信遞給了沈桐梓,一行人漸漸遠去。
沈桐梓顫著手打開,上麵隻有一行字“罪臣之後沈意於流放途中逃跑不慎墜入山崖,屍首已確認”。
靜默半晌,才有一道聲音劃破岑寂,“今夜梅園煮酒,去請皇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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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梅園冷了不止一星半點兒,沈皇後縮在一件狐皮大氅裏,小口小口地喝著冬臨剛燙好的梅花酒。這酒中加了一點梅花汁,帶著淡淡的梅香,氣韻悠長。
李吉一襲黑色披風,踏著月色走進了他從未來過的冷宮,身後隻跟著一個小太監掌燈,在遠處站了一會兒後緩步走近,坐在了沈桐梓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