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廢墟之上(2 / 2)

這一夜陳空做了一宿的噩夢,一會兒夢見張塵隨自己一同墜崖,跌的粉碎。一會兒夢見愁雲身頭骨碎裂,重傷不愈。一會兒夢見巫醫死在亂刀之下。一會兒又夢見錢律蠱毒發作,輾轉翻滾……待陳空渾身冷汗的驚醒時,窗外已然大明,屋簷上的雨滴滾落,滴進屋下的一窪積水裏。那具骸骨仍和陳空麵對著麵,保持著吃飯的姿勢。陳空急切想得知同伴們的下落,出門急急尋起路來。

李家村仿佛是一座骸骨博物館,每走幾步便能看到不同姿勢的骸骨,有臥床休息的,有在田間勞作的,有互相交談的,仿佛他們到現在還未意識到自己已死,仍做著生前最後的動作。在這裏,時間仿佛都凝結了,死亡的一瞬間,仿佛成了永恒。

這場景讓陳空產生了無與倫比的震撼感,他不敢再大搖大擺的橫衝直撞,生怕觸怒了成百上千的亡靈。

這村莊千回百轉,繁複已極,陳空一時竟找不到出路。他經過一間青石堆砌成的小屋,見到屋簷下貼牆放著一張方桌,一張藤椅。藤椅上端坐著一具骸骨,穿著一套中山裝,生前像是一位知識分子。他手拿紙筆,仍保持著伏案而書的動作。

陳空頗有些好奇,上前想將骸骨手掌下的紙張抽出來。但經過這麼多年的日曬雨淋,陳空隻微微觸碰,紙張便脆生生碎裂,像沙一般散開。

陳空心下暗歎:“都說一切繁華終歸塵土,果然便是如此。我現下好端端的,還在為彌山之巔的仇殺心焦,但一百年後,我不也和這紙屑一樣,終究要化為塵土麼?”他大病初愈,本就容易心生感慨。此情此景不由得讓他一時悵然,心中有著的恩怨情仇似乎略略淡了些。呆呆站了片刻,終究忍不住好奇,繞過這文士的骸骨,向屋內走去。

剛一進屋,陳空已知此地住的並非尋常農家。屋內的四壁上密密麻麻貼滿黃色的符紙,正隨著清晨的微風擺動。陳空湊近去看,隻見符紙上均用紅色的顏料寫滿了字。那字跡狂放散亂,可謂是筆走龍蛇,陳空除了每張符紙開頭的“勒令”兩字,均一字不識。那字跡紅得鮮豔,不像是朱砂所書,更像是用新鮮血液剛剛所寫,隻是不知是牲畜血還是人血。

陳空有些費解,心想:“這滿屋的符紙看墨跡都像是新寫不久的,這村子廢棄那麼多年,是誰還在孜孜不倦的裝神弄鬼?”他一邊想一邊忍不住又開始手賤,用食指在其中的一張符紙上一戳。

符紙立刻被戳出一個圓孔,應手而碎,揚起一陣粉塵。陳空打了幾個噴嚏,心想:“這符紙的字跡看起來新鮮,原來也是老物了。這究竟是什麼材料所書?符紙都腐壞了字跡還是和新寫的一樣。”

他環顧四周,隻見正對大門的位置,放著一尊神龕。神龕內的蠟燭早已燃盡,化成一灘蠟,蜷縮在燭台中。

他幾步走到了神龕邊,裏麵供奉的神像經年累月已然變得鏽跡斑斑,依稀能分辨出是八仙之一呂洞賓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