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律哈哈一笑,道:“不能,嘻嘻。”
眾人皆哄笑起來,那老者大怒,心道:“這小子怎麼這麼賤,若是有一日長老們能得權,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錢律又這樣吊了片刻,徐樞問才將他穴位上的銀針一根根拔了出來,收在一個銀盒內。錢律見有些銀針的針尖已然漆黑如墨,知道體內蠱毒即將發作,不由得長歎一聲。
巫衣將他從房梁上放了下來,路易斯將他的西裝外套披在他身上。屋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待明天日出雨停之時,便是和犀照約定之日。
雨勢逐漸轉強,錢律自是心潮起伏。明日一場惡戰不僅關係到自己的存亡,更是關係到陽炎千萬人的身家性命。但他身中蠱掌,無論如何都是必敗,他實不願讓陽炎門人和他一同承受惡果。
更糟糕的是,從趙星落到艾利克斯再到巫醫,沒人提起明日的惡戰——仿佛人人都置身事外。
到了半夜,萬籟俱寂,唯有點點暴雨聲。錢律起身穿戴齊整,便一個人走出雲來客棧。獨自踏上通往彌山之巔的山路,他心想此行將自己的一條命送在彌山便是。
有約必踐是掌門的風骨,獨自赴死是掌門的覺悟。
錢律平時吊兒郎當,沒有半分掌門的樣子,此刻卻成了真正的一派之主,仿佛這漆黑的夜幕坍塌下來,他也能獨自頂住。他大步流星的走著,心中將泰迪神功默想了幾遍。
山路泥濘不堪,空氣中散著泥土的腥味,怪鳥在暴雨中飛得暢快,盤旋在幽深的天邊。錢律輕聲默念:“姑獲,姑獲,見之大禍。這姑獲鳥又現,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那巨大的怪鳥仿佛聽到了錢律的絮叨,邊打著旋邊向錢律飛去,在他的頭上盤旋一陣,突然俯衝向他下去。錢律這下終於看清了,那怪鳥竟長著一顆女子的頭,留著長長的頭發。錢律駭得沒站穩,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那怪鳥一撲不中,尖叫著又朝天邊飛去。
錢律不知為何這怪鳥如此容易的就放過了自己,不過他一向運氣都是這麼好。他將褲子上的泥漿拍了拍,褲子沒幹淨多少,手卻又髒了。他喃喃的罵了幾句,又大踏步的前行。
山勢漸高,錢律已經能隱約看見娑婆派的大殿高牆。他忽然感到一陣恐慌,他知道此行極是凶險,離山巔進一步,便是離鬼門關進了一步。突然山道上傳來一陣車輪滾動之聲,錢律心中一喜,疑心是陽炎眾人追來相幫。他仍是不願連累他們,於是向山道旁的樹林一鑽,躲了起來。車輪之聲漸漸逼近,錢律從樹葉的縫隙中朝外看去。他見到一輛巨大的馬車搖晃著趕來,速度也不算快。那馬車甚是怪異,拖拉它的並非高頭大馬,而是一隻和馬差不多大的青蛙。
錢律疑心是自己看錯了,連忙揉了揉被暴雨打濕的眼皮。
那巨大的青蛙在地上匍匐爬行,遇到突起的石塊便奮力一躍,淩空躍過。那馬車被它如此拖拉,輪軸間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幾乎要散了架。
錢律心想:“這一切肯定是假的,我最近實在太累了,出現了幻覺,待我閉上眼睛,一切就會過去了。”
馬車上趕車的是一個矮小的車夫,他一扯韁繩便把那拉車的大青蛙硬生生止住,隨即一躍而下,掄起長鞭在青蛙身上狠狠抽了幾鞭。他用尖利的聲音罵道:“你個死畜生,好好給我爬著便是,躍起來作什麼?顛死本仙了。我讓你躍起,我讓你躍起!”說著又劈劈啪啪抽了它好幾鞭。
車夫的身材還沒有那大青蛙趴著高,卻仍是頤指氣使地對它又打又罵。那青蛙也不惱怒,隻是逆來順受,呆呆的趴著,仿佛是一口古廟大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