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抽泣了幾下,突然尖聲大叫:“白色的人過來了,白色的人過來了,她正瞪著我呢!”她實是驚恐已極,幾乎從如煙的懷中掙脫出來。陳空運氣於掌,按在丫頭的靈台之上,度了些許真氣,讓她情緒稍稍平複。
陳空轉頭望向那老婦,問到:“她這樣多久了?”老婦瞪著空洞的眼,搜尋著陳空的方位,嘴裏木然道:“這大姑娘長得真好,這辮子真是光亮。”
陳空心裏咯噔一下,“莫非這老太婆說的不是我,是屋子裏的其他東西?隻有她們祖孫兩人可以看見?”轉念又想:“這世上的鬼魔精怪,又有哪個是我陳空看不到的?我那麼多年修行又不是行為藝術。”
陳空剛想到這裏,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幽怨的哼唱。似乎是台上的旦角兒唱得某種戲曲,唱詞無非是愁啊怨啊的,雨夜聽來尤其陰森。如煙一把抓住陳空的手臂,將身體緊緊貼著陳空,尖叫道:“你聽!什麼聲音!”
陳空倒是被如煙嚇了一跳,不滿的橫了她一眼,把手臂從她的胸脯中抽出。
屋外的歌調漸漸響起:“怨啊……癡情總被無情誤,孤墳野岡君不顧……愁啊……新婦洋裝遭橫死,不如野泉弄春絲……冤啊……枉死難升極樂國,鬼道惶惶不得出……哀啊……”
“哀你瑪麗個逼啊,操!”陳空聽得大怒,繼而破口大罵。
他心知此時不是撞見了鬼,便是有人搗鬼,這兩樣都足以讓他大發雷霆。
他氣勢洶洶的向門外走去,想去查一個究竟。就在他剛要踏出門檻之時,突然間門“碰”的一聲自己關上,震得破屋四壁上的積灰紛紛而落。陳空拔動木門的插銷,卻怎麼也打不開了。
陳空在陽炎之時,頗有些會捉鬼伏魔的好友。此時事出突然,他臨陣磨槍,學著他們的樣子捏了幾個指訣,口中嗬嗬幾聲。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有些愚蠢,做得幾下也便算了。
那歌調又傳入屋中,“幽啊……曼珠沙華滿幽冥,孤燈……”
忽然間,桌上的油燈應聲而滅,屋內一片漆黑。如煙和丫頭嚇得大叫,唯有那老婦還在誇讚陳空這姑娘生得漂亮。
陳空知道來了硬茬,平日裏孤魂野鬼見到他,都是繞道而逃,鮮有如此強橫者。他向袋中一摸,拔出閻浮提短刀,一刀砍在門板之上。那陰森的歌調便戛然而止。陳空重又掌起了燈,見如煙和丫頭除了驚嚇過度外俱都安好,也就放了心。那老婦卻已經自顧自的說到了皇帝又坐了龍庭處。
眾人雖然無恙,陳空卻感到一絲異樣,這破屋和之前畢竟有些不同了。他環視了片刻,突然發現了不同之處,那殘破的窗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窗白色的窗簾,迎著風擺動著。
如煙也發現的異樣,緊緊抱著丫頭,表情又是驚慌又有幾分倔強,讓陳空突然想起了淩泉,心中沒來由的一震。
如煙語調微顫,道:“恩公,怎麼突然多了一條窗簾?你看,這材質也挺好,工藝又細致……”說著壯起膽子,向前一步,想去仔細看看這窗簾的花式。
房中無故多了一條窗簾,任誰都會像如煙一般好奇。
陳空突然吼道:“別動!”,直把如煙嚇了一大跳,幾乎尿關失守。陳空急道:“你帶著丫頭快走,那老東西你要是弄得走也帶著一起逃。”如煙還未反應過來,陳空又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不是什麼窗簾,這是那女鬼的裙擺,這女鬼定是身材極高……”
話音未落,隻見白色的窗簾漸漸向下沉去,想來是那高大的白衣女鬼在窗外慢慢蹲了下來。如煙駭得不敢再看,緊緊抱住丫頭。陳空卻目光炯炯,直視著窗外。
果然女鬼都長得一樣的可怖,就像白露,如煙的整容臉一般,有一套固定的標準。
半遮臉麵的長發,流著血的紅眼,腐爛蒼白的臉頰,開裂血紅的大嘴。可能不論生前是多出色的美女,入了鬼道之後需得如此整治一番才能合格做鬼。
陳空也嚇得一抖。他雖是玄門翹楚,但從小怕的便是此類長發女鬼。
可惜此時婦孺俱在,無法腳底抹油,隻得硬著頭皮和它對峙著。
那女鬼的眼神和那老婦一般空洞,似乎正盯著陳空,似乎又不是。它擠出一個陰森的假笑,咿呀的又唱:“怨啊……癡情總被無情誤,孤墳野岡君不顧……愁啊……新婦洋裝遭橫死,不如野泉弄春絲……”這麼直愣愣的唱著,雙眼中又流下兩道血水來。
如煙從指縫裏見此惡形惡狀,嚇得幾欲暈去。陳空揮著匕首揉身而上,那女鬼忽然一閃,便消失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