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的五把交椅呈八字排放,最中間的檀木椅泛著暗紅而感冷冽的淺光,後方牆上掛著一塊匾。
“忠義孝誠”四個大字剛勁有力,飄逸灑灑。
兩旁的椅子上各坐一位資深的袍哥,衣著華貴,錦衣袍子,表情嚴肅,身後各站有數十人。
偶有一兩人緩緩端起茶,卻又眉頭一聚,微歎一聲,便小心地將茶放下,管不了汗滴如同洪水一般,隻任它往下滑。
眾人的呼吸都比平時放慢了半拍,空氣感覺已經凝固,室溫上升,皮膚不由得有些發紅。
廳內,陳三油瑟縮著跪在地上,身子卷曲,厲害地抖著,嘴唇如同發幹的白麵餅,喉中幹澀,唯一能做且又敢做的便是吞咽著口水。
這孝忠堂是有規定的,本堂袍哥都不能做大煙買賣,也不知陳三油是腦子哪裏不對勁,今日早晨,傻乎乎跑去長義盟的仁字茶館裏頭,和幾個當地小戶還有幾個外鄉人做了鴉片生意,還被長義盟的兄弟給逮著了!不僅壞了堂裏頭的大規矩,還把孝忠堂的臉麵都丟盡了。
終於,門口響起沉穩的腳步聲,廳內眾人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投在了進來的那個人身上。
此人麵容嚴厲,眼神如同剛從鐵路提出的,讓人敬意三分,一撇短胡子顯得人老練深沉,嘴唇緊閉,暗藍色的錦緞褂子,青黑色的下著,手上一枚玉扳指,格外的光亮。
陳三油見他進來,連忙磕頭,帶著些哭腔喊道:“舵把子,我錯了,我不敢了…”陳三油這心裏如火燒了家,燒了性命。
?“舵把子,我再也不敢了,您饒了我,饒了我吧!…”邊說邊跪著朝這人摩擦著膝蓋,連忙攆去,這頭破得血直往下流。
“是我鬼迷了狗眼,我錯了!饒了我吧!”陳三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喊著,聲音也是一直在顫抖。
趙慶卻狠狠地給了他一眼,隻是覺得心中有一團火正燒得旺,便徑直朝檀木椅走去。
趙慶正襟而坐,左手置於膝蓋?右手轉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看了眼坐在左側的執法大爺周習廣。
“大爺!”然後又一個眼神看向陳三油。
那執法大爺周習廣立馬走上前去,對著陳三油就是幾踹,正中他的心口膛,還一臉怒氣破口罵道:“你個龜兒子,吃裏扒外的東西!”恨不得活剮了他。
陳三油身子一翻,腦子也懵了一半,隻知道急忙翻身跪好,又咚咚地磕著頭一個勁兒地重複道:“舵把子,大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周習廣剛想一個大嘴巴給他抽去,卻被趙慶叫住。
“執法爺,先下去!”
趙慶依然轉著玉扳指,眼神淩厲地看著陳三油,放開了聲音道:
“說—誰讓你幹的?”
陳三油來不及多想,便急忙抖著答到:“保…保安隊的許昌!”
一聽,心頭是一緊。
趙慶手中的扳指一停,嘴角稍許上抽,低聲嗬斥:“哼,好個唐左龍!”
唐左龍是個本地軍閥,早就計劃著怎麼打打哥老會的銳氣。他讓保安隊的人去挑唆陳三油,那陳三油就是搶了他們的生意,這孝忠堂和長義盟的梁子,指不定就結下了!
(當地的堂、盟、會都可統稱哥老會?,每個堂、盟、會都有一個舵把子、執法大爺、聖賢二爺、管事三爺、和當家五爺。)
接著趙慶便對執法大爺周習幹脆道:“執法爺,拖下去,就按孝忠堂的條子辦,三刀六個眼!”
??這陳三油立馬失了神,發瘋了一般對趙慶認錯,吼著求饒。趙慶隻是繼續轉著扳指,思緒有些複雜,正想著這事怎麼解決。
這時,坐在趙慶左側的三哥孫枰長歎一聲,說道:
“唐左龍這老泥鰍的算盤打得真精,孝忠堂自開山堂以來,便立下規矩,不得碰這大煙,可如今我們堂的人跑到長義盟的地盤上做他們的生意…怕是不好辦啊!”說完便搖了搖頭,千絲萬縷找不到頭緒。
“慶爺,看來得請長義盟的人過茶陣了…”右側的聖賢二爺緩緩道來,端起了茶,小呡一口。
眾人紛紛點頭,相互私語,神經是稍微放鬆了些。
趙慶雙目一閉,長歎一口氣,轉著扳指,心中不免一陣迫不得已,便意味聲長道:“五爺,此事就先交與你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