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值夏日。

夜寂靜的讓人心痛,不忍呼吸。

與白天蟬聲與蛙聲一片的熱鬧,好像是兩個世界。早已成精的高大粗壯的垂柳,無力的搭拉著那頭發似的枝條。狗兒也懶散的爬在椅邊,打著瞌睡。椅上的我,感受那蒙紗似的圓月的月光傾瀉在臉上,身上。想了很多,也或是什麼也沒想。

這個場景是如此熟悉。

好像那天,那個永遠也忘不了的晚上。

丫頭輕輕提著擺裙,踏著那被月光照的明亮的鵝卯石走來:“小姐,家裏來了人。”

我看見了你。那一身白衣上的點點血紅,如同最純潔的白雪中開出的朵朵紅花,柔美而妖豔。腰間吊著薄扇,是個文人嗬,但背上那幽黑的長劍,顯示的信息是,你不單是一個文人。沒有束綁的長發散在瞼上,有些亂,不能看清你的樣子。

屋內的燈火在青紗罩的阻礙下顯得不怎樣亮。感覺臉上莫名的,火辣辣的燙。數不清的飛娥義無反顧的撲向燈罩中的那團火,被燈罩阻落在地,而在後又衝上去。晃乎間覺得你就是那團火,讓我有一種撲向你的衝動,可能被焚的灰飛煙滅,但無怨無悔。

聽爹爹說,你是家中一個已退休長工的兒子,受了些傷,要在家中住些日子。

開心來的莫名其妙,猶如蜜糖抹在嘴邊一樣,一個勁的傻笑。蝴蝶一樣歡快的飛舞,那不太明亮的月亮,也變得可愛起來。這是一種感覺,不能言語的感覺,猶如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溫馨。

見到你的前三日,我剛剛及笄。猶如終於破繭而出的蝴蝶,可以自由的品賞新的空氣與花香,可以展翅接納全新世界,可以敞露心菲感悟那點滴青色的情愫。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一雙纖細如玉的手,而且是一個男人的,拿筆,亦拿劍的手。好似一對裝飾品,讓人不忍妄動。

你單獨住在家中眾多小院離我屋較遠的一間。那爬滿牆麵的紫風鈴,築成了一道花屏,好看極了。

故意把我的毛毽拋進你的院中,扣響了你的木門。然後臉就紅了,不由低頭。隻看見一雙玉手開了門,手中拿著我的毛毽。

你說:“這是你的嗎?”

聲音沙啞而有慈性,略帶一絲蒼桑,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讓我為之一震。隻能木然的點點頭。而後被他那雙手捉住的手中就有了我的毛毽。

我說:“謝謝。”

有些慌不擇路的回逃,你叫住了我:“姬小姐是嗎?我叫姚北。”

我站住,轉身,抬頭。

你很漂亮。這是我的形容,我想如果你是一個女人的話,那麼肯定是一方禍水。我不能想象一個男人長得也能如此妖豔,還帶點邪魅的味道。一抹不明喻義的淡淡的微笑掛在嘴上,兩條柳葉似的眉毛舒展。我一時看得癡了,竟忘了回答。你也一直看著我,沒有提醒。待到我覺悟之時,你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表情,隻是嘴角的彎度更深了。煞時,我覺得陽光忽然更加強烈,小臉燙的都有些發痛,然而更加不知所錯了。-

你在那一年的春天,剛剛及冠。寫得一手好字,練得一身好武藝,是趕去參加每年朝廷的文武金樽大會,被人騙了錢,講理又被一高手打受了傷,隻得住下了。

我來的越發頻繁了,越發的明目張膽。看你在花香四溢的院中劍舞,看你龍飛鳳舞般作畫。每一個動作都說不出的優雅,每一次落筆都有說不盡的豪氣。我隻是靜靜的看著,站著,就已經很滿足。

你也不在意,亦或是把我當作透明。然而就這樣我也很知足。有時你也停下說幾句:“姬小姐,請坐下吧。”

"姬小姐,請喝茶."

我說:“不用叫我姬小姐,可以叫我姬玉兒,或叫玉兒。”有些緊張,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蟬兒湊熱鬧似的鳴得令人煩躁,心裏越發的慌亂了。你沒有回答,隻是一味舞劍。

夏日的太陽還是有些狠毒的。劍罷,你那身上已無血斑的如雪的白袍後背已被汗水浸濕一大片,臉上也爬滿汗水。我將自己親繡的百合絲帕遞上,你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輕拭著臉。然後折好,還我說:謝謝。

我終於鼓起勇氣向你說:“可以為我作風畫嗎?”

你一臉吃驚的表情,遲疑一下說:“可以嗎?”

我說:“謝謝。”

然後去展紙,研墨。你休息一會起筆。我為你研墨,你為我作畫。我很高興,你很專注。你不時抬頭看我一會,而後接著畫,起先被你看的臉紅,後來適應了。喜歡你皺著眉頭思考的樣子,眯著眼睛,好似一個想吃糖但吃不到的孩子。你作畫很熟練,也很快,最後你在畫的下角寫上遒勁有力的三個字:姬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