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三輪車,裝下了我和環姨的全部家當,我們快速地逃離了小旅館,逃離了房東眼中那隨時可噴向環姨**、屁股的烈焰,搬到了僑港鎮。途中,在舊貨市場花九十塊錢買了個二手雙人床墊和一張靠邊倒餐桌。
我們的新家距離海灘公園隻有五十米,一幢牆體斑駁的六層樓,具體顏色已經分不清了,隨風搖曳的電線和零星的五顏六色的晾曬衣服,是這座質樸的小鎮隨處可見的風景。僑港鎮的整體麵貌,是中國八十年代中期城鎮的縮影。
六樓的高度,俯瞰海灘全貌,優勢盡顯。
這位置選的,唉!環姨小聲嘀咕。
非常理想。趴在窗台,探出去大半個身子,迎著強勁的海風,遠望天邊遊龍般的白雲,我的身心舒暢到了極點。藍天,碧海,銀沙,鷗鳥,一切如在畫中。
淺水區域裏黏在一起的十幾對狗男女破壞了我欣賞美景的雅致,我一口濃痰飛射出去……風力過猛,藐視物向上飄走了。
惡心。環姨在我身後道。
是惡心,大白鯊肯定饒不了他們。我以為環姨說的是正在水中交媾的男女。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說的是你吐的痰。行了,別看了,幫我把窗簾杆安上。環姨遞給我一把榔頭和幾支鋼釘。
環姨扶著凳子,我站在上麵,掄圓了手臂,咣咣地往牆裏砸著鋼釘。一不小心,砸偏了一錘,鋼釘劃著弧形飛到了角落。環姨去撿,我低頭去看,我看到了環姨白白的發頂。
晚飯是清湯麵條,前天剩下的幾塊雞肉也餿了。
還有多少錢?我問環姨。
二百。環姨累了,躺在床墊上和我說話。
房租是月付,三百。買燒雞、燒餅、二鍋頭,五十元。床墊、飯桌加上三輪車夫的運費,一百五十元。合在一起,五百元。
北海陪遊的最高價碼為每小時一百元,也就是說,站在海水裏的環姨至少要和五個男人交易,才能完成今天的遷移。
明天給我一百塊錢。我躺到了環姨的身邊。她的眼睛是閉著的。
幹什麼?
創業,養家。
隔日,晨光中,海風習習。我揣著一百塊錢,手拎上次買海鮮漁家搭贈的塑料紅盆,步履輕鬆地向碼頭走去。
好說歹說,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疑慮重重的環姨留在了家中,並叮囑她不許跟梢,我的反偵察技術可是柯南手把手教出來的。
停在碼頭的漁船密密麻麻,參差不齊的起落架擁擠不堪,大股的海腥味隨著船家和商家的吆五喝六,撲麵襲來。我踮起腳尖,左突右閃地查看著船體號。上回買海鮮我留了個心眼兒,記住了那艘漁船的號碼是:桂漁8003753。皇天不負有心人,來來回回十幾趟,在兩條重噸位的漁船的夾縫中我看見了那個滿臉皺紋的大叔。他正在卸貨。
大叔,大叔。我揮舞著紅盆亢奮地叫著。
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根本沒聽見。我急了,三步兩步跑到水邊,踩著岸邊頭尾相連的小艇,深一腳淺一腳地接近了大船。人流穿梭,忙得不可開交,無人理會一個手拿紅盆的半大孩子,我順利的登上了8003753號漁船。
小撈佬(外來北海賺錢的小孩兒)閃開,閃開。漁民大叔衝我喊著。他和夥計抬著的白色塑料盒子裏裝滿了棍子魚,沉甸甸的。他還是沒認出我。
大叔,我要買魚。我雙手舉著紅盆,攔著他的去路。
買什麼魚買魚,作死啊你,滾下去。漁民大叔翻臉不認人,邊吼邊用那隻閑著的手推我。他的力量好大,我腳下打滑,險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