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酒樓”是北京東城一個不大不小的酒樓。生意時好時不好，已經存在幾十年了。
“要一壺燒酒、一碟花生豆”。來人對著賬台說。這人估摸四十幾歲，滿臉皺紋，身材不算高大，看起來穩重大方，五官整齊、鼻子下一捋胡須到下巴。一身長辮長衫，黑色筒靴。但灰頭灰臉，好像剛從地上爬起來似的。衣服很髒，少許破洞，好像幾年都沒有洗過一樣。說完便坐到板凳上，左顧右盼，心不在焉。這人正是東城大街小巷無人不知的“窮秀才”丙清。年幼時曾讀過幾年私塾，雖沒學富五車，但也寫的一手好字，鄰裏街坊都會請他抄個書，寫些字，掙些錢養活自己。沒人知道他姓什麼，隻知道他叫丙清，名好、人好，就是命不好。
“來了”，幾步之外就聽見店小二的吆喝聲。小二放下酒菜後對丙清言語道：“丙清呀，這些天都到哪裏去了，也不見得你來喝酒？”“沒到哪裏去，給程府抄了幾本書，昨天才抄完，這不，今天就喝酒來了，嗬嗬”，丙清一邊嚼著花生豆一邊道。小二笑著道：“這樣啊，那您消遣，我先忙去”。不等丙清答應，就端著盤掛著抹布跑堂去了。
一大會，丙清用袖子抹了抹嘴，順手掏出二十文錢放在桌上，轉身往門外走著，頭也不回地道了句：“李六啊，下次別再往酒裏羼水了，羼一勺我都嚐的出！”“嗨？你小子成。下次不會了…”老板李六不滿地說著。待丙清出了門，自言自語道：“這丙清，回回都能嚐出來，奇了怪了。”“老板，那咱別再羼了唄”小二聽見後回了句。李六撇頭看了看小二嘮叨道：“你懂個什麼，現在世道不好了。估摸著大清要垮了，之後必定得亂呐。不摳點，怎麼活？你這臭小子，趕緊幹活去”，說完用眼睛翻了翻。小二憨厚笑道：“得嘞。”
鳥語花香的春天已經來臨。不知名的鳥兒落到木質的房頂，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像是在歌唱，又像是“講話”。注視著過往的人群。麵無表情，好像人世間的物事與自己無關。出了酒樓往左走，可看見三三兩兩坐在牆邊的“灰臉”，你一句他一句地說著，喊著，聽著。這些正是沒有具體活幹的人們，都是長辮長衫，灰頭灰臉，是最下層的人們。今日已近中午，大家倚牆而坐，沐浴著不太紅火的陽光。臉上的皺紋依稀可見，各自談笑風生。“前幾天王家的看門狗死了，劉家女出家了，齊家東西被盜了……”“挺快活啊，幾日不見，還是老樣子”丙清嘴角上揚撇了撇眾人道。“還能怎樣，熬一天是一天，餓不死就行了”宋誌在人群中不滿道。丙清微微一笑，同眾人一樣，倚牆而坐，麵向暖陽，微微睜開眼睛。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叫了句：“今天到誰講故事了？快些，快些。”“前天天是我”、“昨天是我”、“今天是我”。“是不是該丙清了呀？”宋誌吆喝道。眾人紛紛點頭同意。睜開有些不適的眼睛，起身坐在眾人的中間，捋了捋胡須，清了清嗓子：“也好，大家聽好，我就說說小時碰到的一些奇異之事。”眾人拍手叫好。說完想了一小會，慢吞吞說道：“是在我十七歲時候發生的事。那年七月中旬，我和鄰家的小友從中午一直玩到黃昏，見天色已晚，就到此為止。回到家擦了把汗、洗了把臉、喝了口水，便坐到客廳裏等吃晚飯。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母親叫醒我說吃飯了，托起疲憊的身子就去吃飯了。晚飯後母親給我塞了一樣東西，對我說把它送到東城郊區外的二叔家，早去早回。我答應一聲，也沒詢問裏邊是什麼，就慢悠悠地向二叔家走去。二叔家離我家估摸著要走兩刻鍾，天色也不太黑，就慢悠悠地走到了郊外的二叔家，東西一送，扭頭就往回走。這時天色已晚，黑燈瞎火，看不清路麵。依稀接著半縷月色找著回家的路麵，那時郊區還有些樹林，到了晚上陰森森的，甚是嚇人。當時也沒太多想那些令人害怕的東西，就加快了速度想穿過林子。正是這個時候，我眼睛左邊的樹林裏有個白色的人形狀東西在我瞅它的一瞬間飄過不見，我停住腳步，眼睛睜大，大叫一聲：”哪個？“過了一會沒什麼反應，我害怕極了，八成是碰上鬼了？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額頭密密麻麻掉下一堆汗，後背發涼，呼吸有些急促，四下張望著，倒也沒什麼東西。愣了愣神，趕緊甩開兩條腿就往前跑，不時地往背後瞅瞅，這不瞅不要緊，一瞅嚇一大跳，隻見那白色的人形狀東西在我後方的路中間停住不動，好像在看我，又像是背對著我。大叫一聲頭也不回地穿過了林子，提心吊膽的回到了家。回到臥室倒頭就往被窩裏鑽。母親聽到了臥室的聲音，知道是我回來了，就來到臥室。見到我這副樣子，眉頭一皺，問道：”怎麼了清兒？路上是不是受傷了？“”沒、沒有受傷，在路上碰到了不幹淨的東西，嚇死我了。母親，下次別讓我晚上送東西了行嗎“，我頭蒙在被子裏說道。母親緊張地說道：”好、好，沒下次了，清兒受驚了。母親竟忘了今天是農曆七月十五，這可是咱中國的鬼節呀！幸好沒出意外，不過呀，你剛才看到的是魂魄，不用害怕，清兒。母親給你做碗薑湯，別受驚了。“”知道了，母親“我還是害怕地說道”。丙清長籲一聲，扭了扭脖子說道：“各位，完了”。眾人似乎不太滿足，“這樣就完了？之後呢？”人群裏一個長得比較猥瑣的人扯著脖子喊道。眾人似乎很在意之後，可是丙清搖了搖頭道：“是完了，之後再也沒遇到了。”眾人各自點頭應允，讚不絕口，好像故事就這樣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