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繡衣
上好的絲線織成的錦袍,這是蘇州的繡工,是最頂級的繡娘的作品。
“蕪君,蕪君,你真笨,到現在還是歪針斜腳!”蕪君自言自語說道。
“挺好了!”芸娘說道,“你一下子就能縫好一件衣服,比我強多了。”她做事總是慢條細理的。
芸娘也是個年輕小媳婦,長得也清爽,其實宮裏挑幹雜活得婆娘都是需要還過得去的,好在不是挑宮女,還要檢查身體肌膚,不過那些太監們可都拿鼻子聞過這些女仆,比這些下人高貴的是宮女,那些年輕女孩不是做粗活的,不過宮女們卻不得出宮,而這些雜役是可以出去的,男雜役更不許住宮裏,而女雜役往往人手不夠留她們住在大通鋪裏。她們是臨時的,在宮裏沒有自己專門的房間。蕪君抓緊休息時間要替家人縫些衣物,而芸娘卻在娘娘們的小廚房邊上找到了一塊破損的織物。研究起繡法來,芸娘娘家是繡工,她嫁給了好吃懶做的男人,不得自己出門來做工。
錦緞的上麵是五彩祥雲,但是絲線上有幾個不和諧的褐色圓點,這是血,蕪君倒吸一口氣。
年長的婆子李媽媽站在了這兩人麵前:“我說怎麼回事?原來兩人躲在這裏偷懶!廚房裏玉姑奶奶等急了,你們想讓老身挨打不成?”
呈祥宮有個玉芬的宮女兒,在宮裏受了氣就喜歡到廚房來撒氣。
蕪君連忙放下了手中針線,那是給兒子縫的小衣服。趕到了廚房,玉芬已經把地上弄得一片狼藉了,破碗破勺菜葉一地。
玉芬已經不在那邊了,聽著李媽媽的罵聲,兩人動手收拾起廚房來,說實在這宮裏小廚房當差的都是些仆婦,男雜役是進不來的,要不走進走出的就是些太監,就算男侍衛也不能進。
“我覺得那塊東西好像是男人的,我都聞到了男人的味。”芸娘偷偷說道。
“你很久沒和你男人好過了嗎?”蕪君輕聲問道。
“他走了後,人影都不見個,又不帶錢回來,我幾個月都沒見他了,也許這就是我鼻子特別靈的原因吧!”
蕪君想到了自己的夫君,不免心滿意足起來,夫君雖然窮,但是心眼好,對自己沒話說,還喜歡幫助人,就是不知為什麼,科舉考試的運氣一直不好,他本來是個教書先生,可自己偏偏不想讓他一輩子這樣,她想用自己勞動供養丈夫,讓他安心科舉,這男人要是能當官,自己也就是官員家屬了,到那時就可以享福了,一想到這裏,蕪君不由得笑了起來。
“蕪妹妹,你又在做美夢了!你家的書呆子就是傻子,你怎麼指望他當官呢?就算當了官也是窮官,你還想吃香的喝辣的不成?”芸娘說道。
其實芸娘說得很有道理,這家夥一直把錢財視糞土,自己的嫁妝都給這家夥送完了,自己隻能每次給他點自己的工錢,讓他維持生活別把自己餓死了。不過夫君真的對自己很好,雖然沒有新衣服穿,可是夫君很會哄自己開心。自己為什麼會喜歡這麼一個傻人,自己也不知道。當時隻是覺得他雖然窮,卻是氣質非凡。
“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好帥好帥,他心的真很好,除了窮,我覺得他真沒有什麼缺點。”蕪君說道。
那是五年前,自己遍體鱗傷癱在在了城郊一座開滿梨花的茅草屋邊。絕望之際,院門突然打開了。他一襲白衣站在了自己的麵前,一塊滑爽的絲綢拂過自己的臉,那綢上繡著精美的梨花,頓時間梨花突然變成了桃花,自己的血玷汙了那塊絲綢,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童脫口而出:“公子,那麼惡心的乞丐咱們叫別人弄吧!”
自己是乞丐?其實就不是也像,渾身發炎的傷口,破衣爛衫沾滿了血再加上剛才自己突圍時新受的傷宿流不止,其實已經沒有功力改變形象了。也許正是這張連自己的陌生的麵孔幫自己躲過了一切,一個女乞丐,令人惡心的半裸著的身體,那是世間****才會有的,自己爬過了人群嘈雜的街市,爬過了田頭,都沒有人理,他們的眼光是怪異的,也許他們把自己當作了不守婦道的賤婦,可是自己還是一個黃花閨女,甚至還有人朝自己吐口水。自己這一族是終身為奴的一族,從來沒聽說過父母兄弟,隻知道從小被賣與官家,是官奴,而自己更是第三類人。
“世上人從不會考慮我們的感受,因為在他們眼裏,我們就是怪物,雖然我們在人前隱藏自己,但人們始終把我們當異類。”師傅總是那麼對他所有的弟子那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