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長江的傳聞,有很多。例如54年長江斷流、98年特大洪水暴發、6.1沉船、南京長江大橋自殺事件等等。但我想說,你們對於長江的了解,永遠都不夠。
二十年前,我躺在承載著自己生命的木盆裏,沿著長江順流而下,最後在長江下遊一個叫李家沱的地方,被我父親打撈上岸。
於是他給我取名叫江生,因為他覺得,是長江給與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父親叫李南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撈屍人,因為這個原因,他一直到三十歲都沒能討到媳婦,於是在將我打撈起來之後,便毫不猶豫的收養了我。
這也注定了,我將繼承他的職業,成為一名撈屍人。
長江下遊每年光是飄下來的浮屍就超過三百具,這也是我們撈屍人存在的原因。不過這個行當,跟大多數人想的並不一樣,也不像媒體曝光的那般,撈到屍體後坐地起價。
真正的撈屍人,並不是守在河邊等著屍體漂下來,一般都是有人跳河,或者在河裏出了事兒,才會來請我們幫忙前去打撈。至於那些從上遊漂下來的無名浮屍,我們打撈上岸之後,都會擺在積屍地,等著死者家屬前來認領,至於給多少錢?全憑死者家屬的意願。
我們這一行吃的也算是陰間飯,都是跟死人打交道,所以忌諱諸多,每次下河之前,都得殺一隻公雞用來祭祀河神,而且天黑絕對不撈屍,這是規矩。
我從小跟著父親在撈屍船上看他打撈屍體,對於這一行的忌諱,也算是了解了個七七八八。不過正因為我在撈屍船上長大的緣故,村裏的小孩大都不願意跟我玩,甚至避之不及。唯獨鄰裏跟我年紀相仿的秀秀不嫌棄我,所以她便成了我兒時唯一的玩伴。
說起來,我跟秀秀也不隻是兒時的玩伴那麼簡單,我們還是吃同一個人的奶長大的,那就是村裏的六嬸兒,秀秀的親生母親。
當初父親將我抱回來的時候,我還是個未滿月的嬰兒。剛好那時候六嬸兒也生了秀秀,有奶水,於是父親便拖她幫忙照看我,這才勉強將我拉扯大。
一直以來,六嬸兒都把我當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看待。隻要家裏做點什麼好吃的,她總會叫我過去一飽口福。
所以說我的童年還是挺幸運的,雖然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所拋棄,但是我仍然感受到了所有孩子都應該擁有的父愛和母愛。
那天晚上,我跟父親正靠在單調的小木床上看黑白電視,六嬸兒忽然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說秀秀跳河了,讓我父親趕緊去幫忙打撈一下。
我一聽這話,驚得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
“秀秀這丫頭好端端的,怎麼忽然跳河了?”
我一邊詢問緣由,一邊著急忙慌的下床穿鞋,準備打撈工具。
“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晚上回來的時候,就有些不對勁,晚飯也沒吃,直接把自己關屋子裏了。我本想關心她一下,誰知一進她房間,她就直接跑出去了,等我追到河邊的時候,隻剩下一隻掉落的鞋子,她肯定是跳河了。”
六嬸兒說到這裏,急得眼淚都下來了。
可是父親卻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他隻是臉色難堪的望著六嬸兒,顯得非常糾結。
“桂花,你也知道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天黑堅決不撈屍,這鄉裏鄉親的,要是其他事情,我肯定得幫你,可這忌諱是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不能壞了規矩啊!”
六嬸兒一聽這話,直接就給我父親跪下了。
“南山,這江生好歹是我半個兒子,你就是看在兒子的麵上,也得幫幫我啊?我可就這麼一個女兒,算我求你了。”
說到最後,六嬸兒幾乎是聲淚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