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落拓中年倒也反應快捷,當下便盤膝坐起,一副高人姿態,道:“無妨,老夫與你這煙雨樓有緣,你速準備好酒,老夫要去九樓之上吃個痛快,老夫一高興,說不得便是你的一場造化。”掌櫃聞言大喜,忙去準備。
鶯鶯見落拓中年危機一解,便裝模作樣,騙吃騙喝起來,心中不免好笑。隨即,便拉住陸渙的手走下樓去。隻是就在二人下樓的一瞬間,那落拓中年深深地望了二人一眼,陸渙似有所覺,回頭看去,卻見那中年又向著眾人高談闊論,招搖撞騙起來,不由眉頭一皺,搖了搖頭。隨即不再管他,跟著鶯鶯步下樓去。
陸渙與鶯鶯在煙雨城逗留許久,卻並未再有任何魔族訊息,便不再久駐,繼續兩人的逍遙之旅。陸渙心知鶯鶯命不久矣,也不再尋找魔族消息,而是一心陪著鶯鶯行遍震州。
一路之上途有短長,二人近則步行乘車,遠則禦風而行。從崇山峻嶺,到平原大江,從廣闊大漠,到無邊草原,無不留下夫妻二人行過的足跡。少年夫妻行遊江湖,履曆紅塵,恩愛之餘,卻也是心性改變不少,胸懷大暢,相比於原先,卻是多了許多豪邁之情,飄逸之氣。之前種種恩怨情仇,也是如過眼雲煙,漸漸消散,似水無痕,唯有一段真情被山河見證。
陌上春花、
江邊夏雨、
平湖秋月、
寒山冬雪,
我陪著你,一起欣賞,一起走過。
我笑青山多妖嬈,料青山看我應如是!
人在歡樂之中,時間總是消逝飛快,不知不覺間,又是三年過去。
這一日,陸渙夫妻二人來到震州北部邊陲,此地一片荒涼,但與艮州相連,常有兩州來往商隊行過,久而久之竟是形成了一座規模不大的小城,因之地處邊境,故名為“邊城”。城中居民皆是兩州邊境之人,有了小城庇護,這些人辛勤建設,倒也使得邊城有了一種別樣的繁華。
二人此刻正站在這邊城之外,望著城門口進出來往之人,久久不語。夕陽將他們的身影拉長,清風吹起了鶯鶯鬢邊的青絲,覆在臉上,卻是忘了去撩開。終於,鶯鶯開口輕道:“這就走完了麼?”
陸渙拉住鶯鶯的手,溫柔道:“鶯鶯……”
卻見鶯鶯搖頭打斷了陸渙,道:“渙哥,你別說了。我都知道的,恐怕隻有兩年了。”
鶯鶯自絕壽元,不會不知自己情況。隻是這幾年來,二人卻從未提起此事,許是不敢提起、不忍提起。陸渙心中苦澀,嘴上卻強笑道:“不會的,我陸渙就算喪失一切,也要讓你好好地。”
鶯鶯知他在安慰自己,也不去再說,而是輕輕依偎在陸渙懷中,聽著他堅定有力的心跳,麵色潮紅,卻是已經帶上了一絲病態。
許久,鶯鶯才複又開口道:“渙哥,我不想再走了,這些年我們去了好些地方,鶯鶯累了。鶯鶯好想有一個安定之處,有一個家。我們就在這邊城住下,可好?”
陸渙心有所感,緊緊摟住鶯鶯點頭道:“鶯鶯說怎樣,那便怎樣。隻要我們在一起,江湖處處都是家,此處又有何不能為家?”
於是,夫妻二人便在城中置辦了一處院落,院落不大,其中房屋三兩間,院中有一顆杏樹,開著點點白花。陸渙更是在臨街的一間房屋牆上開了一道門麵,買來許多糧食,發酵釀酒,其間借助神通,卻是省去了時間年份上的工序。夫妻二人便當壚賣起酒來。
邊城雖然商旅眾多,但畢竟地處邊界,民風自然淳樸,加之多愛飲酒,一來二去,這酒壚每日都有顧客。街坊鄰裏也漸漸熟絡,知他二人來自外地,且又男俊女秀,待人和藹,遂常來照顧,生意倒也相當熱鬧。
陸渙看著妻子雖是粗布麻衣,卻難掩天生麗質,心中一片溫暖,心道:“若是就這樣與鶯鶯平凡生活百年,卻比那修行得來的長生好上太多太多了。”但旋即又想到鶯鶯命不久矣,隻覺造化弄人,心中無限淒苦,眼角微濕,一時竟是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