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勵國323年,夏。傍晚。
皇宮內務府傳出一記鴨子般的怒吼。一名身著明顯和他們不同等級的太監服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白淨的臉被氣得皺成一團。他尖尖食指指著跪在地彎著腰的小太監,不停地嗬斥著。站在兩旁的小太監們站姿端正,低著頭。
坐著的太監身邊有個小太監正恭恭敬敬地給他扇著扇子,想必被氣得不行。這個太監名叫尚進,在宮裏做事已有十五載,現在是一名太監首領。他帶領的這個組每天晚飯前必須做總結和批鬥會,所以出現了以下這一幕。
“梁羽瞳,你居然又犯錯了!說!這個月幾次了?兩次了!我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工作中要一絲不苟,決不能給我犯錯。你說,薛貴人的粉玫瑰是不是你負責的?”火氣衝天,他呷了一口茶,後重重地將茶杯放置桌麵上。響亮的聲音讓他們縮了縮肩膀。
喚作梁羽瞳的小太監低著頭不敢直視尚進,唯唯諾諾地回答:“回公公的話,是的。”
“你居然個給薛貴人的粉玫瑰染了灰塵,若是讓貴人看了去你想你的腦袋還能不能安安穩穩地在你脖子上?”
梁羽瞳聞言,驚駭地抬起頭。不會吧?
“好在出門前本座再次複檢了一下,否則惹惱了貴人,你的小命就難保了。”
“謝公公!”梁羽瞳又低下頭去認錯。“奴才知錯,請公公責罰。”天!這首領果真牛,居然連這個也能找出茬點來。
見他一副誠懇認錯的模樣,尚進當著這麼多小太監的麵做出一副慈悲心腸的樣子:“看在你這麼誠懇認錯的份上,本座就免責你這一回。下次不許再犯了明白嗎?”
“奴才明白。謝公公!”太好了!不用被罰。雖然這個首領挺討厭的。
可誰知道,尚進喝了一口茶後幽幽說道:“但錯了就是錯了,規矩還是得按規矩辦。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現在開始罰你一天不許吃東西!”然後滿意地見到梁羽瞳蒼白了容顏。
這小子平時幹活倒挺利索,就是關鍵時候不夠細心,得讓他好好地長長記性。
梁羽瞳聞言心如刀絞,一口悶氣堵在胸口上下不得,消瘦的臉皺成一團痛苦難耐。
靠!公公你夠狠!
“好了,都散了。”隨著鴨子聲的再次響起,現場有如被赦免般,立刻沒了蹤影。
內務府很快就進入的沉靜。
*
是夜,星月交輝。
勵均國的皇宮正漸漸進入睡眠。隻見層台累榭,首屈一指。飛閣流丹,巧奪天工。宮燈如繁星,映紅了整座皇宮,美輪美奐。
內務府早已一片寂靜。時已深夜,除了偶爾聽到禦林軍巡夜的整齊步伐聲,這裏安靜得如一座無人的刑房。梁羽瞳愜意地躺在假山上的光滑平台,她的腦袋枕著雙臂,仰頭看著滿天星光,嘴裏銜著一根茅草,有一下沒一下地咀嚼著,如小痞子一般,輕浮極了。而翹起的二郎腿,這會兒正有節奏地抖動著。
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在宮裏混得風生水起,隻可惜這個願望一直到她十五歲都未能實現。由於沒有背景也沒有人脈,所以目前她隻有低調再低調。那些武林俠士、江湖英豪哪一個不是低調的?所以要想在皇宮裏開始混,首要條件就是低調,先貯存力量再說。
可是,她一個小小的太監,去哪裏存力量?這個問題在她小小的腦袋盤旋了好些日子。
“哎,被罰不吃飯怎麼可能睡得著啊!”她如今是被餓醒的。
早知道自己更低調些好了,最好自己的存在感更低一些就好了,這樣子就不怕被挑剔來挑剔去的了!不過當時那滿是皺紋的臉做出那樣的表情還真是讓她想爆笑出聲。好在自己低著頭忍住了,否則被發現了可不是一天不吃飯這麼簡單了。
梁羽瞳捂嘴低笑,這一笑牽扯到她那個扁扁的肚子。
“好餓……”剛才偷偷潛入廚房,還以為會幸運點有點東西填肚子,沒想到連渣都沒有。躺在這裏又冷又餓,還是出去走一走。反正餓著也睡不著。
梁羽瞳有記憶以來已經在宮裏做事了。從小她便穿著小太監的衣服過日子,至於為何她也不懂。隻知道嬤嬤讓她穿啥就穿啥,做啥就做啥。之前太小,也隻能在廚房那做一個小雜工,洗洗菜洗洗碟,總之就是小跑腿的功夫。她知道,這是她第二次生命,她得好好珍惜。老天讓她在這裏存活她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
沒錯,梁羽瞳正是來自現代社會。一個現代人在這裏生活就要遵循這裏的法則,隱忍,不強出頭,見人說人話,見鬼,還是說人話。笑話,你以為我是鬼麼?而以上這些,差不多就是這裏的生存法則。
來這裏的十年,一直在內務府默默做事。太監首領見她乖巧懂事,手腳利索,也就不多不少關照一下,所以沒病沒痛地度過了十年。
前天,首領將他們這些小太監聚集起來,說要準備將他們分配下去服侍各位主子。
對此事她可是一丁點也沒在意。管對方是誰呢,隻要自己安安分分的,不惹來殺身之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