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寂山林中響著車馬上所掛的鈴鐺聲,槲葉鋪滿綿延曲折的山路。靜姝和璴芸騎馬走在山路上,從山裏人家中飄出幾縷朦朧炊煙似有又無的飄散在碧空中,好像找不到歸屬。
穿過林間,豁然開朗,屋舍儼然整齊,孩童在田間小路上追逐嬉戲,婦人在茅草屋前織織補補。
一所簡陋草廬孤落在山腳下,似避開了所有紅塵。短籬小欄圈著一片菜園,屋裏飄出正煮著新茶的清香夾雜著筆墨紙硯的雅香。園裏,一高瘦老人在地裏耕土,全身上下似有一股博學多識的威震之氣。他已然老了許多卻依舊不多笑。
璴芸站在門前看見此般情形眼淚不覺簌簌落下。她兩脫下了錦帽貂裘,走到屋內換了身樸素農衣,斟了壺茶,拿起屋內的竹簡靜心坐了下來,璴芸淚水不時落在簡上。老人沒有講話隻是依舊極其專注於耕土。
日光越發毒辣,直至晌午老人才放下鋤頭進了屋,汗水早已濕透了衣裳。老人端起桌上的茶大口大口的喝了一壺才平緩過來。
璴芸縮了縮眼角的淚,將手中的竹簡放在了床塌邊,霎時嚴肅正板了起來歎道
“如今朝中狀況確如父親簡中所寫,女兒實在才疏學淺,不知計將安出。”
林老王爺抬首望向坐在床塌邊的女兒那渴求的眼神,一絲脆弱的情感不覺從眼裏流出。然還是為她解惑了
“沒有任何有效之法。宋之氣數已盡,當年我便已預料料想他這般忠言不進耳。注定,注定。”
靜姝豎著耳朵在一旁靜靜聆聽,殊不知一股血脈親情在空氣中醞釀。
“父親大人,實際陛下早已原諒你了,為何不回到王府裏卻要再此孤老?”
老人聽此勃然大怒,猛然站了起來,衝到璴芸麵前,那火惱的眼神似要把人給吃了。驚的靜姝,璴芸臉色巨變。
“放肆!我無錯何談原諒?再者我又怎會不知,他重用你兩不就表明他已知錯,不過是看重麵子罷了。你小小丫頭片子知道些什麼。”
“爺爺,爺爺切勿動怒。”靜姝忙站來從中勸慰,可能還驚魂未定吧,眼裏還是木訥的。
老人突然緩過神來,望見自己的女兒孫女眼裏這般恐懼自己,眼眶不禁紅濕了,他轉身極力克製,轉言道。
“其實我在這待的挺好,一者不是我回去的恰當時機,再者靜姝的母親不是也不喜歡與我同住一府嘛。”
靜姝在一旁望見爺爺那褶皺蒼白的臉上一雙空洞無光的眼睛滿是傷感,著實心裏不是滋味。
老人遠眺窗外,依然眼神堅定。
“我知道你們一定非常痛恨我。是我斷了你的愛情將你帶到軍營中卷入朝政紛爭,靜姝更是從小由我嚴苛訓練連選擇的機會也沒有。我雖有私心想讓你們代我完成心願,但這也是你們最好的選擇。如果你不參軍你就會為那段感情痛心而死或是死於大公主之手,而靜姝將也會陷入永遠的勾心鬥角的漩渦。”
璴芸止不住淚,讓淚水就這樣從臉上不停滑落。靜姝卻是一頭霧水,實在摸不清條理。
“你看那山上的殘梅又是一年凋零,曉姝你可還記得爺爺背你去山上看梅?”老人家從窗內遠眺,眼裏竟是回憶之美好。
“好了,你們休息吧”他轉身離開了,怕是眼淚已流滿麵容了吧。隻留璴芸和靜姝呆在草屋內。
這一坐便是一天,直到月夜初透紗窗,涼氣入骨,老人家一人吃了晚食到旁邊的草廬睡去了。靜姝璴芸房內依舊燭光搖曳。
璴芸恍惚的坐在燭光中,滿臉憔悴,她從袖中取出一信紙道
“靜姝,有一物時值今日才有機會拿出,是在墉城一戰中有人叫我交於你的。”
靜姝接過信紙,隻見信裏寫到:
山中與郡主一遇不勝榮幸,金與宋三年內將不開戰,完顏定將奮力向上待有朝一日羽翼豐滿時再與郡主一戰,金之大門永為郡主敞開。
“信中內容我已看過了,三年,三年後宋就要有場惡戰了。我實在累了。”
皎潔皓月高懸,淒美月光籠罩著這寧靜的村莊,難以想象三年後的血月之景。涼涼月色斜映在老人家的蒼容上仿佛眉目生了層霜。
他抬頭望北宋的明月,夜夜望,夜夜思,不知哪天會異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