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道士頭發花白,大概七十幾歲的年紀了,不過身體依舊健朗,臉上也並沒有幾顆象征著日暮殘年的老年斑,並且一雙眸子看似混濁,可乍開乍合之間卻是精芒隱露,那是智慧的象征,更是閱盡滄桑之後返璞歸真的象征。這個老道士,倒不像是普通人了。如果放在古代武俠小說裏,應該屬於隱者那一類的世外高人。
“飛,飄然若仙。來,入世承劫。觀,可以為物,落地生根;可以為眼,洞徹世事。飛來觀,天外飛來作如是觀,觀後曆劫再飛去。靈在靈不在,神韻自斐然。”梁辰笑笑說道。
那個老道士眼睛亮了起來,拄著掃帚,“難得你這樣的年輕人倒有這樣的見識了。來者皆是客,是客必有緣,不如進觀一敘?”
“道長,不了,我還有事,日後如有閑暇,必定前來拜訪。”梁辰搖頭笑笑說道。他現在找不著藍雨恬,多少有裏不托底。
“嗬嗬,人生又有幾多事?忙來忙去又為何?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閑,輕言淺語拋功利。年輕人,世界上有些東西臨時地放一放,靜靜心,或許並不會損失什麼。倒是你一直忙忙碌碌地往前奔,生怕遺落半點時間,可是奔到最後,你自己會發現,不過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罷了。這又何必呢?”老道士淡淡一笑,語帶玄機地道。
梁辰怔了一怔,反複想了想老道士的話,越想倒也越是覺得深奧,禁不住點了點頭,笑道,“也罷,那就如您所言,輕言淺語拋功利,偷得浮生半日閑吧。”
“知道放下,才更珍惜擁有。小夥子,你是個聰明人。”老道士哈哈一笑,扛起了掃帚,推開了那扇紅木鉚釘大門,向著梁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梁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著門內便走。
進了門,裏麵是一個小院子,但整個道觀卻不如他想像中的那麼大,最多隻有華京市的那麼一間四合院大罷了,正對著大門的,是大殿,裏麵供著三清老祖,老祖前方是一座大銅爐,銅爐中燭香嫋嫋,繚繞上升。靠近門檻處是三個蒲團,已經有些破舊了,卻很幹淨。
整個道觀幹淨整潔,卻又充滿了古風古意的神秘感,讓人一進入這裏,心靈上首先便被帶到了一個莫名的神秘境界之中了。
梁辰沿著那條白石小徑,一直往裏大殿那邊走去,進了大殿,拂了拂衣,跪倒在蒲團上拜了三拜,再起身時,卻是一怔,隻見對麵三清老祖下方的神甕上,居然供了一幅圖,這幅圖已經年代久遠了,並且被燭香薰得有些暗黃,卻依稀能看得出來,那是一個英偉的男子,梳著清式的辮子,兩眼炯炯有神,站在一座高山上,舉目望向四野,眼神睥睨,豪氣幹雲。
畫上,還有一幅題畫詩,上麵寫著,“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隻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清幽出塵之意中,帶著一絲不屑凡塵的高傲。
不過,一座道觀裏卻供著並非道統之內的人物像,卻難免讓人有些嘖嘖稱奇了。
梁辰望著那幅畫,一時間有些疑惑,禁不住怔然出神了。
“怎麼了?”老道士已經放下掃帚,走了過來,負手站在他身畔問道。他這一直起腰來,卻是極其高大,就算年老如斯,可堪與梁辰比肩,想必年輕時節如果不是出家做道士的話,也必定是一個飛揚絕塵的人物了。
“沒怎麼,隻不過感覺道觀之中這幅人物,居然與老祖同等位置,這個,晚輩多少有些不甚了然。”梁辰笑笑道。
“那是整個藍鎮的祖先,藍仲甫,字遠山,曾經在青帝國位極人臣,後來不滿朝政昏暗,忿然回鄉,任朝廷百般請將,也堅決不出。當然,正因為他的回鄉隱世,才有了藍鎮,有了藍鎮的傳承與魂魄。三清老祖是虛幻的神,而藍仲甫遠祖,才是藍鎮精神上永遠的圖騰了。”老道士淡淡一笑道。幾句話便將這幅擺在這裏的釋義闡述得淋漓盡致。
“原來如此,倒是失敬了。”梁辰點了點頭,重新在那藍仲甫的神翕前上了一柱香,拜了三九拜,倒是比剛才拜三清老祖時又多了九拜。
那個老道士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卻是暗暗點了點頭,這個年輕人倒是很清楚孰輕孰重,頗曉古禮了。
“你知道這首詩的由來嗎?”老道士微微一笑,轉而問道。
“倒是略知一二。這是陶弦景的詩,古代一位隱士,隱入山林。朝廷百請而不出,並做詩一首以婉拒了。”梁辰點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