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惲伸手試了一下寒風的強度,然後悲憤地說道,“兄弟們,難道你們還看不出來嗎?這些金狗根本沒打算讓我們活下去。如今天寒地凍,他們卻連一件單衣都不給我們穿。如今我們幹一天活,甚至都出不來一滴汗。再冷一點,我們都會凍死的。不凍死,也會累死餓死。如果想要活命,我們如今隻能搏一搏了。”
一個叫王大膽的青壯試探著問了一句,“楊頭,你說怎麼辦吧,弟兄們都聽你的。不瞞楊頭,俺身子弱,這幾天總感覺自己要凍死了。就像那些已經凍死的兄弟們一樣。”
楊惲的眼睛忽然轉向了汴梁方向,他的目光似乎透過了千山萬水,重新看到了繁華的汴梁。雖然他心裏清楚,汴梁已經不複存在。在女真人的燒殺搶掠下,如今的汴梁不過是一個龐大的廢墟。但他遠望的眼神依然露出無限的眷戀和溫柔,似乎又想起了自己汴梁的妻兒。雖然他也知道,妻兒都已經死於女真人的刀箭之下。
楊惲的聲音似乎也變得無限渺遠。“弟兄們,你們想念汴梁嗎?”
“龜孫子才不想汴梁!”王大膽,這個曾經的汴梁竊賊大聲說道,“汴梁多好啊。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相國寺裏的摔跤好漢,翠紅院裏的漂亮粉頭,天橋背後吃不完的果餞糕點。唉,老子做夢都想回去。”
其他的青壯也都七嘴八舌地回想起汴梁的風物。雖然他們也知道記憶中的汴梁已經不複存在。但他們仍然日夜想念著那座城市,那片土地。因為那裏才是他們的家。而這個冰天雪地的禦寨,卻是吞噬他們生命的惡魔。
麵目可憎的石堅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那座小小的柳紅院。想起了柳紅院裏的幾十個妓女,想起了自己當老板的幸福日子。
“那好。既然弟兄們想回汴梁。”楊惲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堅定,沉聲說道,“我帶你們回去。”
楊惲這句豪言不但沒有人叫好,反而讓很多人啞了嗓子。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這裏離汴梁有多遠,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路上走了三個月才到這個地方。
如果想順著原路回去,那就意味著還要走上三個月。但金兵非放他們回去嗎?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
“我知道,弟兄們怕金狗。認為咱們打不過金狗,認為咱們反抗也是一個死。”楊惲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在呼嘯的北風中依然清晰無比。“可是我們不反抗,也是凍餓而死的結局,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搏一搏呢?我們不像其他的奴隸,他們的手裏沒有武器。但我們有武器,我們每個人都有一把伐木的長斧。雖然我們沒有盔甲,但木料場裏不過隻有一百多個金狗,還都是年老力弱的老東西。別看他們往日裏凶得很,如果我們一起動手,他們絕對不是我們的對手。”
說到這裏,楊惲停頓了一下,打量了一眼周圍的青壯。他發現很多青壯的眼神開始發亮,知道很多人開始心動。於是繼續說道,“殺光看管木料場的金狗,我們可以得到一百多幅鎧甲,以及二百多匹馬。當然,還有很多動物的毛皮。我們把這些皮子裹在身上,可以充當簡單的皮甲。然後我們數千人攻其不備,一舉殺向黃龍府。把金狗頭子吳乞買給抓住,挾持他回汴梁。”
楊惲這段話說得太過嚇人,所有的青壯都認為楊惲可能在說夢話。幾千連鎧甲都沒有的青壯也想去攻打黃龍府,絕對是在開玩笑。那是金狗的都城,城中的常備軍可是金狗精銳中的精銳飛虎軍。雖然隻有三千飛虎軍,但他們的戰力絕對不弱於二萬鐵騎。
劉滔喃喃地說道,“楊頭,你的想法很好。可是成功的可能性絕對為零。這個做法行不通。如果真想逃,我們應該殺出木料場,直奔混同江(今鬆花江)。混同江離地地不過六十餘裏。如果拚命奔跑,也就是一天的腳程。到時候順江而下,逃往大海。也許我們還能有一絲生機。”
楊惲眼睛一瞪,“但我們沒有船。你想讓弟兄們跳進混同江遊喂魚鱉嗎?”
劉滔用手指了一下山下的木料場,胸有成竹地說道,“楊頭,金狗這幾個月讓我們不停地伐樹。我認為不是在做雲梯,而是在做船。所以我認為,混同江邊絕對有船廠。到時候我們搶幾艘大船,反正弟兄們中也有船工,隻要我們上了船,逃跑的可能性至少居半。”
楊惲用手揉著腦袋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道,“劉兄弟的話比較有理。我那個攻打黃龍府的計劃確實太瘋狂了。唉,我們禁軍打仗打得少。弟兄們,我們就按劉兄弟的計策辦。殺出木料場,直奔混同江。”